大哥、二哥和三哥是我的三位堂哥,是我大伯父的三个儿子。大伯父和我父亲是同父异母兄弟。堂哥三兄弟虽是同胞兄弟,但性格相差较大。
大哥国合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属虎,比我大了23岁。听说他在八岁那年,他的父亲——我的大伯就去世了,是大妈一手把他拉扯大。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哥从小学习成绩优秀,“文革”时期,从寺湾高中毕业。学识水平在当时已是比较高的了,堪称乡村里的“秀才”,他早年到县城参加过医师培训,后来就成了村里的赤脚医生,负责村里的防疫、保健等工作。我曾在他家里翻出许多厚厚的医书。我幼年生病时,就请他为我打过针,他还为生病的祖母、母亲扎针输液。大哥除了会点医术、还会建筑、泥瓦工。他身体健硕,屋里屋外,都是一个棒劳力,庄稼地里更一把好手。
大哥性格很好,没有烟酒、赌博等不良嗜好。我从来没见过他和邻里乡亲们吵过嘴。所有那时代农民身上的美德:勤劳、朴实、善良、精明、孝顺他都具备。他二十多岁娶了邻村黄楝树村姓吕的大嫂为妻,大嫂也属虎,是个外表强悍、内心良善的农村妇女,和大哥是绝配。他们一共生了四个儿女,一男三女。其中后两个女儿都是顶着计划生育政策风险所生,遭受计生部门罚款。大哥特别喜欢孩子,从来不认为孩子多是种累赘,他们自家养育了四个孩子还不算,后来还替大嫂娘家的侄儿带过一个孩子。
长兄如父,大哥与我的年龄相差近乎一代,我从小就觉得大哥像父亲一样慈爱。我很小的时候,他领我到大华山一家亲戚家吃酒席。午后回家我恹恹欲睡,他就将我扛在肩上,双手稳稳架着我的胳膊,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我就像坐在摇篮里一样,还将耳朵贴在他温暖的头皮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还经常给我讲故事,我至今还记得他为我讲的《傻子买肉》《守株待兔》《蚂蚁和青蛙》等有趣的故事。在我上小学后,他经常关心我的学习,翻阅我的作文,诚恳地指出其中优缺点,为我检查假期作业……在我大学毕业交了女朋友,领回家后,他亲自为我把关,谈自已对她的看法。在我成家后,在自已所在的单位——荆紫关高中居住。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时,他和大嫂骑自行车从五十里外的老家赶来庆贺。在我们买了新房子后,还是大哥第一个从老家带来贺礼来庆祝。我母亲八十岁生日时,我们自已做儿女的都忽略了,他却首先提出为她老人家过生日。大哥其它方面对我们的帮助和关心更是不计其数。
大哥的四个子女都先后成才了。大女儿江霞聪明乖巧、孝敬长辈,大有其父母之风;二儿子江伟精明能干,现在已是寺湾镇副镇长;三女儿春霞、四女儿丽霞都是早年的中专毕业生,先后都参加了工作。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后来当了医生,算是“女承父志”。大哥现在已是年过七旬,身体不太好,但他仍是不辍劳作。好人一生平安,大哥将来肯定会是个寿星。
说过了大哥,再说一说二哥国清。二哥比大哥小五岁,属羊。在我儿时的记忆中,二哥虽然长得又黑又瘦,但很是勤劳能干,力气也大,乐于助人,庄稼活样样出色,会扶犁耕地、还会使弄牲口、驾辕、拉套、建筑、泥瓦匠活更是不在话下。二哥和我们住一墙之隔,他们有好吃的,经常从窗口塞过来分给我们一些。记得小时候他们杀了头猪,晚上他敲开我们的房门,为我们端来香喷喷的炒猪肉。在那困顿、生活条件很差的年代,那顿猪肉我吃得特别香,至今回味无穷。我初中时,有次爬上一丈多高的树上砍树枝,一不小心摔下来,摔得头破血流。还是二哥用拉车将我送到寺湾医院治疗。
我们住的瓦房老屋经常漏雨,每次都是二哥上房为我们修补。记得那年夜里淇河发大水,我们的院墙被雨水泡倒,第二天二哥一砖一瓦重新为我们砌好。还有一次,我们年久失修的老屋山墙被雨水浇坏,有半截倒塌在二哥家院中,泥土坯子还差点打伤他家儿媳妇。事后我因工作忙碌,更因为“百无一用是书生”,一直没有及时处理,还是二哥不声不响将塌在他们院里的烂泥、土块清理掉,并为我们重新砌墙。我在营造新房时,二哥已是六旬老人,但还是替我们操了不少心,给予了好多帮助。那些年,母亲也经常将穿得半新不旧的衣服送给他们穿,也经常帮助大妈、二嫂做针线活。父亲也在每逢过年给他们送去春联,我也在工作以后尽已所能周济二哥一家。
二哥身上有好多优良品质,就是脾气不像大哥那样好。容易动怒,又嗜烟酒,而且贪杯爱醉,醉后就发酒疯。 记得早年他由于家贫,人又老实,一直说不来媳妇,他就破罐子破摔,每遇到机会就痛饮一场, 喝得酣酊大醉,而后大嚷大叫,还拿着匕首扬言要杀人。最后还滚到沟渠里,浑身泥水,被人用绳子绑着拉上来。他第二天酒醒以后却什么也不记得,用现在的话讲这就叫“喝断片了。”这样的事发生过好几回。从他身上,我吸取了反面教训:今生决不酗酒。
二哥年近三十岁才经人介绍,认识了远居李家沟山村的二嫂。成婚以后,二人十分恩爱,他的缺点也改了不少。第二年他们的长子全伟出生,几年后他们又有了两个女儿,全家的生计都要靠他们二人供养,生活负担随之加重了,他更加早贪黑地努力干活。好多次清晨,我在睡梦中被惊醒,听见二哥套上牲口,在叮叮当当的脖铃和拉车轱辘的颠簸声中,冒着黎明前的黑暗进山砍柴了。他经常去的是地方是大华山深山老林。一连几天,他吃住都在山里,终于砍回了一大车木柴,然后在寺湾街上卖掉,家里的化肥钱、日常开销便有了着落。山村出身的二嫂同样勤劳能干,除农活、家务活外,还养蚕。他们凭着勤劳的双手,终于将三个子女抚养长大,还盖了两层的楼房,娶了儿媳妇,两个女儿也先后出嫁。但二哥却常年积劳成疾、加上爱生气,在儿子婚礼时,还和三哥大吵了一架。2019年秋季,二哥因多年的心脏病发作而去世了,那年他才64岁。对于二哥的死,我们所有亲人都特别悲痛和惋惜,尤其在想到他的殷勤、勤劳多能的诸多优点时。
大伯父一共有五个孩子,除了三个儿子,还有两个女儿。其中三哥国强是家里老小,而且是个遗腹子。1958年,30多岁的大伯在贫病交加、饥寒交迫中,英年早逝,比我爷爷仅晚去世了一天。在大伯去世当年三哥出生,可以想象,当时最大的大哥才8岁,大妈一个人养育五个年幼的孩子,日子过得该是多么艰难。
但是,要强的大妈不但将他们一一抚养大,而且还送他们上学。三兄弟中,除了二哥初中毕业外,大哥、三哥都是高中毕业。三哥还当了一段时间小学教师。
三哥当老师时,我才8岁,上二年级。当时他是我们的体育老师,印象中,三哥个子虽不高,但不怒自威,对我们很严厉,我特别怕他。记得有次上体育课,由于三哥有事,改上自习课,我们多数学生都溜出去玩儿。三哥知道后,伙同班主任孙玉琴老师,将我们挨个狠狠批评了一顿。轮到我时,似乎一点也不照顾我这个小堂弟的面子,甚至批评得更重。在我心目中,三哥是三个堂哥中,是最有文化、最威严的人。
三哥因为有文化,有工作,婚姻比较顺利。娶了邻村付家村的三嫂,三嫂也上过高中,但因为身体差没有毕业。他们兄弟三个,全都成家后,面临问题是分家分财产。为此他们三家很凶地吵架、打闹了好多次,以至于我还以为这是农村兄弟之间分家的必然过程。从而对“长大成家”和“分家”产生了恐惧心理,我想我以后会不会和我亲哥分家、吵闹呢?但不久,二哥家隔墙又一对远门的堂兄弟,却在不声不响中分了家,我才知道分家并不是非要吵闹打架才能解决问题。
三哥的脾气也比较火爆,记忆中,他和其他兄弟、亲戚、夫妻之间,吵过几次很凶的架,也有几次是酗酒闹事。邻居们评论说:还是老大好,最稳重,不会发酒疯。
三哥在成家后几年,到湖北省我姑家找工作,受到了我姑一家的照顾。但是他们夫妻长期分居,三嫂一直没有孩子。为此她心生不满,将快要工作转正的三哥湖北拉了回来。但几年后,他们仍没有孩子。
三哥也比较聪明能干,除了务农、教学外,还精通电工,会修理电器。很快就营造了新房子,是有当时比较漂亮的平房。还抱养了一个孩子。他们的夫妻关系磕磕绊绊,一路下来,不觉已是多年。三哥身上也有许多优点,讲兄弟情义,曾为我们家营造新房操了不少心、出过不少力。
虽然堂哥三家经常吵闹。但吵归吵,闹归闹,终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他们在最困难的时候,还是相互扶持相互帮衬。谁家有事,还是积极上前帮忙。
三个堂哥也在暗中较量。先是二哥在老宅子上盖了两层新楼,比三哥的新房更大更漂亮。三哥不服,就勒紧腰带又在寺湾新大街盖了一套两层的楼房,还开了门市,安装太阳能、水暖电器等。再后来大哥也在新大街盖了三层的楼房。再后来三兄弟都是有房有车,熬成了爷字辈,如今都过着有滋有味的生活。
忆往昔那些艰难岁月,堂哥三人用各自顽强的抗争精神,谱写了一曲与坎坷命运斗争的历史。有时候兄弟之间的感情就是那么一回事,经过长时间的岁月洗礼,关键和危难的时候还是彼此最坚强的后盾。
大哥、二哥和三哥在平凡的世界里演绎着各自的人生。他们的生活轨迹,是那个时代中国千百家民众的代表和写照。他们留给我的人生启迪是多元化和多角度的:“亲情无价、”“家和万事兴”、”一勤天下无难事”、“爱拼才会赢”,这些苍白老旧的词眼,却能充分概括他们的多面人生。后代子孙当继承他们身上勤劳致富、与艰难生活抗争的种种优良品质。
2024年2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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