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到年关,父亲单位公休日,他早上四点多起来挑着两只水桶,桶里放十五六斤黄豆,去排队磨豆腐。那时豆腐就是年货,左邻右舍几乎都要磨,你家的桶院子里有响动,他家也忙慌起来紧追其后,等到父亲把两桶白嫩嫩的豆腐挑回来,大约晚上八九点钟。
那会儿没有电视,录音机等,母亲忙碌的做熟饭,我们吃完晚饭,母亲给父亲的晚饭扣在锅巴里,收拾干净坐炕上给我们讲母亲姥姥家里的事情。听的正入迷,院门吱呀一声响,我们四个小脑袋同时支愣起来看向门口。母亲跳下地一开门,父亲还没有进屋,一股清新的豆腐味先飘进鼻腔,感觉好香啊!
母亲看我们四个小馋猫馋的可爱,取一个小盆,放入两块豆腐,切一颗葱,倒一股酱油一股醋,一股麻油,少许盐,用筷子用力搅一搅,一盆小葱拌豆腐做好了。把父亲的晚饭一并端上来,四个小家伙陪着父亲又开吃了,那时觉得小葱拌豆腐是世界上最美味佳肴。
黄豆是入秋后,附近农家伯伯秋收完毕赶驴车走街串巷叫卖的时候,母亲就买上了,进入腊月,母亲把黄豆聊起后炕铺的油布毡子,倒在土炕上慢火烙干,父亲抽空去附近农家碾子上碾压几圈剥皮,收袋子里拿回家,母亲用簸箕播一播,旋一旋,收拾干净,静等年关。
稍微大了一些懂得期盼,懂得倒计时,掰着手指一天天算计时间。催促母亲买新衣,置干果。年关父亲用两个肉票买一颗猪头回来,灶台里铁火珠烧火红火红,取出来顺着猪耳朵眼,皱褶里插进去,滞留冒出一溜溜蓝烟,来来回回烙几次,确定猪毛烙干净后,放大盆里泡水,母亲用铁砂或小刀刮蹭的白白净净。再用大刀顺着牙叉骨慢慢切开两半,放大铁锅煮猪头。冷水下肉,水开放葱姜蒜,花椒,大料,红辣椒,酱油,黄豆酱,盐等,小火咕嘟咕嘟煮半天,满屋飘出来肉香,母亲用筷子搓一搓猪头肉,感觉软乱入味后,红茹茹的猪头捞出来放进大盆里。晾一晾,母亲坐在炕上剥猪头肉,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围坐在边上瞅着,用力抿住嘴,生怕不小心口水落下来。母亲把大肉扯下来,骨头缝和犄角旮旯里的小肉特别香,母亲揪下来按从小到大的顺序,给我们一人一小口。隔一会儿又一人一小口……我们吧咂小嘴吃着,觉得猪头肉是天下最美味佳肴。
春节,五点多零星燃放爆竹声时急时缓,朦胧中爬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问母亲几点了,母亲说,早着呢!才六点多。把放在枕边的新衣服看了一遍又一遍。好想时间快点过。七点多穿上鲜艳的新衣服,母亲给我和妹妹每人头上扎一朵红纱稠蝴蝶结。小朋友们三五成群,东家出来西家进去。每个孩子兜里装着糖果,瓜子等零食,手里点燃一根禅香,和男孩子们掺合着放小鞭炮。哥的一千响鞭炮够我们玩一阵子,炮仗味也成了过年必有的年味。
后来我们长大了,日子好过了,进入年关父亲不用磨豆腐,端个瓷盆到大街上买七八块豆腐。母亲要操持年味不光是猪头肉,又增加一大堆,如炸麻花,压粉条,烧肉,炸丸子,炸鸡块,炸带鱼,炸鲤鱼,蒸肉包,蒸豆包,刷房子。还得擦玻璃,洗窗帘,洗被罩床单。忙的不亦乐乎。
结婚以后不干自己家的活,也得先帮母亲安顿好那一堆年味,一周时间天天有活做,等到累的剩下半口气,年货准备的差不多。回家以后把母亲给带的大包小包,收拾进冰箱,离年也就三五天了,那些年是年味最浓的。
如今母亲搬到楼房,静下心算算已有二十几年,父亲退休工资也与年递增,老两口吃什么买什么,再也不用蒸肉包,蒸豆包,炸麻花。压粉条,炸鸡块,炸带鱼。我们去了少炸点丸子,擦洗干净家里卫生,洗洗床单,被罩,窗帘等,就等着过年。
近两年市里申办文明城市,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进入腊月街道两旁的门庭若市及大树小牌的都披上流光溢彩的彩灯,夜幕降临金光闪闪,光芒万丈。春节除了一场场喜庆的春节联欢晚会,我还眷恋大街小巷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各家各户及门店,超市两边的大红春联,那抹中国红,融入了居民的记忆里,映红了大江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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