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队的交响 曲

短篇小说

远处的山哟，如约而至的秋色缀满了山间。

立秋那天，太阳还是那么调皮捣蛋，把一身的燥热烘烘人间，让人难于忍受。

可一到晚边，随着日落，那徐徐吹来的清凉，让那些老弱多病的人们不得不多加穿了衣衫。季节的更换，你不得不信服。哦！今夜开始已是秋意满满。

出发的路上。

野外的夜晚越发变的清凉冷落，许多喜欢夜作觅食的小动物也难于看见不知去向？给人一种空幻的失意，百无聊赖的感觉。唯有那得意的秋风，在车前车后变模变样，让人摸不透她的脾性。时不时耍耍个性:把路边那些碍眼的枯黄瘦叶，从树枝上胡乱地刮拽下来，撒的满地都是。汽车一过叶片就象一群快饿死的野狗，在车屁屁后面狂窜，没命地争抢，搅成一团......

远处。深邃的天穹上，那些眨着诡秘眼睛的星儿也似乎疲惫的很，才熬了半夜，就躲进黑幕后面睡大觉去了。一股湿润的风儿从空旷的原野徐徐吹进了车窗，把车厢内那股燥热凉湿了一半；也把我恹恹欲睡的劲儿赶跑了许多。牛毛般的细雨悄悄地跟着妖孽的风儿飘过来，涮在车头的玻璃上，在两束明亮的灯光中插数着点儿，浸湿了干燥的马路。

汽车奔跑了大半夜，也似乎有些体力不支，喘气地开进了抚州市内的大道上。

街道上空落落的，只有昏黄的路灯在秋风细雨中，不作声色地守护着这座历史悠久.文明朴实的都市。

”小燕子，抚州市到了。--你这个鸟人，昨晚吃了些什么？老是放屁，害老子嗅了你一夜的臭气。”

小燕子没吱声，还一个劲地睡。

”喂，臭嘴。听到了没有？”

跟车以以来，我还是头次跑抚州。为此不知途径？

”臭嘴，臭嘴。”见他睡的死，半天没动。便来了火气，直叫他的外号。

他打小就喜欢放屁，而且爱搞恶作剧。放了屁用手抓一把放到你嘴边让你嗅。上课时，放了屁就用书本在桌下前后扇风，叫你上课总要时不时地摄住鼻子。伙伴们起初叫他放屁虫，可后来觉得叫他放屁虫也很吃亏，干脆叫他臭嘴，才解恨。把他屁股比成嘴。

”老臭嘴！”我伸手往卧室里推了他一把。”到抚州了！”

”哦。”他仍睡着眼，”他们到了么？”

”没呢，我们最先。”

”那从十字口，往左拐进‘上仁路`，开到木材转运站”

车子小心地放慢了速度，拐进了较窄的旧街道里。

”喂，师傅。值班的师傅--开开门！”我轻声轻气地叫喊着值班人，生恐声音过大会惊动附近的居民。

”丁勾子，甭叫了。这半夜叫开门，老表会敲竹杠的，要起夜费。--反正都得等到明早八点才能卸货。等，等着吧。”臭嘴在车内不耐烦地嘟哝了几句。

经他这一说，我也就没打算再耗费自己的口舌。拍了拍头上积存的雨水，回到车厢内用外衣捂住鼻子，脸朝下地侧卧着，睡下了。

朦胧间。远远的，啼明鸡的啼叫声混杂着恶狗胡乱狺狺的吠嚎声，混杂着近处赶早人的说话声。倏近倏远地传来，......苍穹上，那层淡薄的云翳似乎被谁着力地撕开一般，裂口慢慢地往两边移动，渐渐地广阔开来，天就这样要亮了......

”可以进去了(科衣军溪啰)。”

一位胖矮矮的妇女，带着两个肉乎乎的大奶子，鼓着个大肚子吃力地把两扇沉重的铁栅门推开。尖着嗓门叫喊着不伦不类的普通话，特别搞笑。

我极不情愿地爬起来，探出头恹恹地伸了个懒腰。正想发动车子往里开，没想到，老刘却把车头挡在前面。

”喂，老流氓！你他妈的太缺德了。尽搞坏事。”

”对不起啰哦，丁勾子。”老刘压了两下喇叭，使了个鬼眼色。

”你，你老婆的大腿。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愤懑地朝他骂着，”你妈的鸡巴毛！”

车子进了卸货场，我紧不放松地跟在老刘后面，生怕再被别的车排挤了。

由于时间还早，卸车工人还没来。我便又懒懒地伏在方向盘上打起旽来。

小雨可能在凌晨停了，此时却慢腾腾地洒起了乳白色的雾霭。

”好了--好啰。卸车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种比较接近标准的普通话大叫了几句。紧着便有挨个敲拍驾驶室的的”啪啪”声。

小燕子醒了。他爬起身，拿了牙刷毛巾下车洗脸。

”耶？老流氓的车怎先卸？”他诧然地问。

”流氓耍了手段！”我半开玩笑。

卸车工人挨个儿来了许多，老老少少，却不是一些壮男粗汉。

”他妈的，怎么还是老一套卸车！--嗐呀！这个样子，下次老子再也不装到这的货了！”

老流氓摇着脑袋在那头大叫大嚷。

”来来来，冯队长(党)抽烟--哈哈。”陆成信不知有什么事，堆着满脸的笑，热情地跟一位老头打着招呼。”老，老队长，你看那边--是不是还可以卸一辆？--这么多人。”

”啰！这包美女烟(阿诗玛牌)拿去抽抽。--我有急事，待会还有一趟回头货。”

”欸......好！”冯队长见了烟便取消了犹豫。

”嗨。根仔，儒繁......你们[明]几个到那间帮这[给)辆卸(哈)”他把抚州话和普通话掺杂在一起说，别有风味，显得特别神气。

”抚州牛！一包烟便打发了。”洗好脸的小燕子见这情景，轻蔑地嘲讽了一句。

我对那冯队长有些厌嫌，可却讨厌臭嘴说的那句”抚州牛”这有辱祖宗的话。

”抚州牛”这个别称本应是出于抚州.临川一带盛产耕牛而得名。可福建人却总爱把抚州人说成”抚州牛”，我很讨厌。因我父母亲也是抚州人。

我艾怨地剜了臭嘴一眼。洗好脸，拿了一叠饼干去看那些工人怎样捉弄老流氓？

”还是从上面一根一根来！”老刘似乎发了脾气，”为什么要这样贪心呢？--真是‘抚州牛`！”

”老兄(相)弟，不要这(更)样(里)凶。我们(多)卸(下)了几年的车(它)，都是这样卸。”一位老头不满地顶撞了一句。他那张脸似乎早上还没洗，眼眦的粘在睫毛上。

”好。好--你们卸，我看你你们怎样卸！--他妈的，真是对牛弹琴！”老流氓纵有再大的脾气也不知该怎样发泄。其实是不敢肆意，常言道:强龙斗不过地头蛇。

我蹲在堆叠好的松木上啃着饼干，慢不经心地看他们卸木头。

”喂，师傅。现在可以往前开。”刚才那位糟老头，朝老流氓喊着话。

”这样拖有屌用！--你们一口气可吞得下一大餐的饭吗？”老流氓此时也讲出了人生道理，同早晨的行为却大相径庭了。

”你试一试吧。我们历来(雷)都是这样卸。”那些老妇女老爷们和那四五位半大的小女子们占得人多也使起专横的性子欺负老流氓，硬是叫他先试试。我看了很高兴。

老流氓气得拉长马脸，可又不想反应什么理，只恨厌地骂了一句:”抚州的公、母牛，全他妈是大草包......吃草的！”他呸了一口痰，打开车门把高条的身子委屈地坐进了车厢。

”喂，福建的蛤蟆子。你不要X嘴翻花乱咒人，小心挨打。”车背后的人群，硬硬地扔过去一句粗野的话，略带点火药味。

好好揍他一顿解解气，我这般想。

汽车放了几个响屁，启动了马达。它没理睬那句话，野声野气地叫了两声喇叭，稳稳地朝前开动。到了快拉直钢丝绳的一刹间，突地加大力量赌气地朝前冲......”嘎”的一声，车拉开了一段距离停下了。可钢丝绳却没吃住力滑溜了，因松木表面被雨水浸湿了，很滑。

真愚昧！我不满地摇了摇头。这都九十年代了，还在使用六十年代的土办法。太不可思议了。

”妈的个鸡也，我讲不行吧！”老流氓气恨地跳下车。那些个男女老少爷们也只得暂时装聋作哑了。

”喂。师傅你先把车开(K)前一点，我们把这几根木头滚开，你再倒进来！”

”好！”

陆成信那边有着一股十分和协的气份。汽车也通人性地发出”叮嘟叮嘟”的悦耳得舒畅声。

”喂。--喂！这王八车是谁的？喂！”

粗硬的口气，带着一股风汹汹地由门口传来。随着进来一位厚实的壮年人。他左手捏了双较脏的手套朝这头扬了扬，然见里面停了好几辆车，语气一下子降了温度，”喂。谁的车挡道了？喂......”

”他人不在！”

半晌，才从老二的车窗里丢出一句没能够睡醒的话。

”不在？--不在老子的车跳过去？！”

”他妈的，猫头鹰这狗屌的乌龟头还没回来。哎呀......”不知何故，突然使老二受痛？”唉。小丁子，劳你把车开进来！我的腿，血没活过来，麻木了！”他朝我扬了扬手中的车钥匙。

”哦。”我有点下情愿地，”老子他妈的快成了公共雇工。”

我走过去:”老二，翁卫青这狗屌的上哪去了？”

”打飞机，吃鸡去了。”

”这鸡巴怎不会中上梅毒，或得个艾滋病什么的？”

当我刚要跨进了翁卫青的车厢时，一眼从反照镜上发现了卫青那小子的瘦短身材，一摇一摆地从后面走来。

我不愿动他的车，跳下车，反手重重地关了破旧的车门。

”猫头，你老婆的大腿。别人等你让路呢！”我没好脸地把钥匙扔给他。

他接着钥匙却没理睬我，反过头朝后面的汽车摇了摇手用抚州话:”哦，师傅对不住了！”

我不屑地笑了笑。此时是什么情态，我自己也无法知晓？

雾好浓好稠，仍懒懒地覆睡在四周的屋瓦上和那条河水浑浊腌脏，漂浮着许多垃圾的逆流的河面上。

河水仍昏昏地沉睡着。

”老冯癞子头！”猫头鹰走近冯老头仍用抚州话，”戳。老头(猴)子，今(刀)没(冒)看到爷爷的(个)车哇？”猫头鹰有些怪责地，”那个空位怎被别人卸(哈)去啰？”

”戳！鬼叫你娘的(个)去睡妇女弄到这(更)样迟(啼)哇！现(卡)总(懂)要等到最后了！”

冯队长猛烈地过着烟瘾，悠然自得地坐在叠好的木堆上。我这才细心地看清了眼前怪老头:他那老脸上用来排烟的双洞是一个又红又大的酒糟鼻。

”那都要想个办法啰！”--这两包娘子烟拿去过过瘾。”

猫头鹰那张刀刮的人瘦脸，把一层很厚的皮硬生生地挤皱在一起露了个笑脸，油滑着调儿，”我是抚州人的女婿，这一点都照顾不了？”

冯队长脸上现出难色，用手挪移了一下头上戴的那顶旧军帽，似乎在思忖什么。

”等一下再看！”

我讨厌贪小之人，轻蔑地扫了老冯队长一眼，转开了视线。

”嗐呀，我讲这样行不通。是不是？只拉出一段。”

老流氓跳下车，又在大叫大嚷。他气得真想跳脚，马脸拉的更长。可是，气却只能卡塞在喉咙里无法吐出。

”老兄弟，莫要那样急躁。那么凶做(字)什么呢？”又是那头发稀疏的老头。他挺肯卖力地干活，一个人专心地在车上套着绳索，不时地用那搭在肩上的毛巾擦关汗水。于是，那张没洗的脸好象变得干净红润了些。而底下那些卸车工人的情态，就好似专门来摆样儿，凑凑人数，看看热闹的样子罢了。

我真看不过意，便想过去帮一帮他。

”喂。老师傅。”我含笑地嚷道，”你们不去找两个蚂蟥钉来。”我本想用抚州话说，可心里已然瞧轻了他们，便打着普通话耍起调儿。

”什么蚂蟥钉？”老头似乎没听懂，想不出蚂蟥钉是什么形状，什么东西？

”蚂(麻)钉！”有位满水灵的姑娘大声地跟老头解释。她转朝我笑了笑，不好意思。

”哦，蚂钉。--那莫有用。”老头不屑考虑。

真是烂泥糊不上墙，好环套上烂木桩。--白费口舌！明见死拖硬扒都不见效，可这些莽人却一个劲地改不了主意，回不过弯来。仍是固执地往那根木头上套绳索。

”操你妈的！都半个多时辰了，还没卸一根。你们这些鸟、鸟--蜗牛！”老流氓粗鲁的不知怎样咒才好，呃了半天才骂出两个字”蜗牛”。

”你骂谁？”有些臃胖的中年妇女张着肉肥的嘴厉声问道！

”骂你！母肥牛。”老流氓瞪着马眼，俨然要吃人的样子，看样子真发脾气了！

那南瓜脸的中年妇女也不势落，污秽满嘴:”戳你个前世个娘！死象(香)猪头的畜牲，活乌龟死王八！福建的蛤蟆子。”

场中的人都瞪大眼似乎在看戏般，却没一个人从旁边帮那妇女助助舌腔。我顿感奇怪？听老一辈人说，早年抚州人非常团结。可......也许是那妇女在这的为人太坏了吧？

”快点卸(下)--还有这么多车！”冯队长走过来，满足威严地责吼了一句，解了此局面。

老流氓见那头发稀少的瘦老头已把钢丝绳从新扎好后，一声没吭便跳上车。汽车稳稳地向前开，倏地加大油门奋力朝前冲，”轰”的一声，那根大松木被钢丝绳吃住了要害，死死地拖拽住，硬生生地掉到地上。随即听到”咣”的闷响，我不由惊叫起来:”哎呀，这下可完了，老流氓的车厢遭殃了！”

原来，车厢底部被抽出了若大的空洞，上面的木头便压落下来，硬把车厢外栏给挤偏歪了。老流氓跳下车看到这等残况，不由怒火中烧！他翕张着臭嘴，欲把最污秽的话咒出来。可他那喉咙似被什么异物给阻塞住了，硬是骂不出声，只气馁地摇了摇脑袋......

”喂，小翁--你那钢丝绳么？”冯队长突然向猫头鹰问的奇怪，不知其中意图？

”哦？--有！”

猫头鹰反应很快，急快地回了一句。冯队长没吭声，只在一大堆木头傍一顾地转悠。

”唉，小丁子。那女孩子一直在偷偷看你。”猫头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悄悄地对我说。

听他这一提醒，我抬头打眼觅去。果见一双媚眼儿含着羞色朝我这边，不时窥探，把那带电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灸烧。我这一打眼，正好与她那温温的眸子相对。不仅心里一颤，激起了绵绵的波澜。脸上微感炙热，涌上了热血，脸上有了桃红的容颜。我也深深地回看了她一眼，用了一千瓦特的热度，探照在她眼眉的下方。四目碰撞，电光闪闪。哟，快把我电死！

”哇，就有了感动！”

多情的猫头鹰，用屁股拱了我一下，差一点害我摔倒。

”废话，哪有那么容易一见钟情！--怎会跟你一样，专搞女人！”

”女人好啊，女人有味道哟。这天下，哪个男人不多情！--哪个女人不怀春哟！......小丁勾，你太傻啰！--快，快去勾住她。女人喜欢你，你就要主动冲锋。用机枪扫射，哒哒，哒哒哒，把她撂倒，抱上床。”猫头鹰说起感情生活，那是一套一套的。

我没敢再看那女孩，因我讨厌不劳而获的女人，讨厌那种只会依赖男人过日子的女人。想到这些，对那女孩我已丝毫提不起兴趣，那种一瞬间的情流就象急流涡里的流水，打个湾湾又向下游流失了。

我失意地把眼光转向别处。

陆成信那辆车虽说卸的比较快些，可也只弄下两根小些的松木。然而陆成信那小子的一张甜瓜脸却悠哉活现地显出自满的笑容。

”喂，小翁......你？你把车开到这间来！”冯队长停了停，似在考虑什么？少许才咧开宽嘴，”福祥，凤㚢。你们弄(无)几个人过来。把这几根木头滚到一边堆好。”

”哦！”刚才吵嘴的中年妇女应诺了一声，提着一身松垮垮的肥肉，带着那个偷偷看我的姑娘和叫‘福祥`的老头气恨恨地跳走了。背后还跟着几位中年妇女和几位屁样大的女孩。这样，老流氓这辆车就只剩下四个人，三个老头加一个瘦条妇女。

”嗨！师傅们。吃小笼包子啰！”

外面路上传来一位妇女的叫卖声。

”小丁。--你来帮我开一下车，我先去吃些点心。”老流氓跳下车同小燕子一道去吃点心。

”老师傅！”我对那头发稀疏的老头道，”扎好了吗？”

”还没(磨)。”那老头在车上扬起脸朝我看了看，然后笑了笑。

我爬上车厢看了看，见意道:”哎。老师傅，不要捆中间的，还是绑上面这两根吧。这根松木有结头可以卡住钢丝。”

可能是我的心诚语和的原因，至使老头采纳了我的建议。他把钢丝绳从缝隙间抽出来，递给我......

”咣咚”一声轰响，从车上拽下两根足有四十公分大小的木头。效果显而易见。

”喂，小丁子，吃点心。”老流氓提来一小袋冒着热气的小笼包子。

”哼。抚州人真得太......”我接过点心，觉得应该说句什么好话来安慰老流氓那气馁的心理，可一时又找不出适当的词。

老流氓却晃摇着头，道出一句很有些思想的话:”要是靠这些人搞四个现化，那实现只能成为一句空话！”

......

”一二，一二，一二......”

猫头鹰那边传来有节奏的劳动号子。听起，似乎那几位卸车工人在挺卖力地干活呢。我有些好奇，想看看他们就竞是怎样干活？可谁知道走过去一看却叫我大失所望，又是另外一种场景。

冯队长坐在木堆上，手里拎着杯茶搁在膝盖上，悠闲地抽着烟，品着茶水，咬着小笼包子。身边还有好几笼包子，那肯定是猫头鹰买来给那几位工人吃的。怪不得他们那么卖力地干活，原来也是被收买了。猫头鹰还真有一手，我很佩服他为人大方。他挣的钱可都泡在女人身上，整个人都被女人吸干了。

看到冯队长那神神的样子，俨然是一个地道的周剥皮。

猫头鹰挟着一支烟立在木堆上，摇着那干瘦的没点风度身子。嘴里跟着车上的小喇叭哼着方季惟唱的歌曲《答应我》，摇头晃脑的，色眼眯眯地盯着眼前，偷偷看我的那位姑娘。我有些揪心，暗暗骂着死猫头，老色鬼。

猫头鹰这车木头比较小，他们便用粗麻绳一根一根地用人力拉。车上，累的满头大汗那位壮老汉，用一根木棍撬。那根捆系着松木的长绳子，直直地迁扯着车下六位男女老少。听他们那有节奏的劳动号子，似乎挺卖力。可认真细看一下，他的哪里是在拉，分明是用手扶直那根绳索，嘴里空喊着口号，叫人看了非常恶心。

”怎会是这样的劲头？”我问身旁的猫头鹰。

他却没有声响，只无赖地摇了摇头，吐了口烟圈。把那刀刮的瘦脸上，那层厚皮轻轻地叠挤在一起笑了笑。谁知他这淡淡的冲我一笑，却使我注意到他那笑纹在脸上古怪地拼缀出一幅生动的”猫头鹰“的脸形图案，尤其是那双眯起的眼睛。

”咣当“，一根十到二十公分的松木被生拉死扯地拖到地面。底下的人都长吐了口气，似乎都好累好累，可他们脸上都没见一滴滴汗水。唯有那壮老头棕灰色的宽脸上流淌着几条汗痕。

我吞下最后一个小笼包子，也燃了一支烟。恍然中又发现那双媚眼在朝我窥视，那张小瓜子脸上，娇柔造作地现出一点妩美的笑颜。我想，也许她认为我是专门冲她而来的吧。

我把烟深深吞进肺里，轻描淡写地朝她嘟嘟嘴清淡地吐出一股烟柱，还带有轻薄她的意思。心忖--凭你装模作样的鸟样子，看了就令我生气，也就别想在我心里占据位置了......。真想不通，若大的抚州市难到就没有人了吗？干这般重的活，都是些老不中用的，柔弱娇嫩的老残病弱的？

”还是这位师傅好！南瓜脸的中年妇女，笑嘻嘻地说，”还会放歌给我们听！”

猫头鹰又把厚脸皮，叠起来笑了笑，茫无聊赖地说:”是哟，还是我好好哦！”

太阳出来了，他生气地把身边那块浓浓的重雾用力地驱赶开，满脸的血管暴涨得通红。然而，雾霭的家庭成员众多，似乎不怕那孤傲怪僻的太阳，只是碍着 自己凝冷的身子莫被热焰烘干烤尽，才不得不远远避开。片刻间，天空显现出湛蓝的颜色，万里无云。

时间在这些懒散的老少爷们手中拖拉过去了。当时钟的秒针指到十点一刻时，老流氓的那辆车便气愤地抛下最后一根松木，轻松地蹿出老远，倏间在出口处消失，甩下浓浓的废厌气--妈妈的。

过了片刻，陆成信的车也心笑着扬长而去，哈哈哈地欢笑......

待卸的车就只剩下两辆车了。小燕子和老二都在急不可待地倒着车。我只好过去帮忙了，没意思闲着。

”哎，老师傅还是一根一根从上面开始拖吧。”

看到头发稀疏的老头又要旧戏从演，我忙上去阻止。

”来。来来......我来帮你。”我爬上车有些生气地低声道，”你们真是不会动脑子。”

稀发老头，拿着绳套随即也爬上车。

”老师傅，您用棍子撬这两根我来套。”我礼貌地说。随即抽出”黑猫”牌香烟发了三支给三位老头，希望他们能卖点，卸得更快。

由于我的努力，很快就套好了两根松木。刻间我的脸上已淌出了汗水。

”小燕子，好了。”

车稳稳地开动，我和老头就蹲在车头的雨棚上。见钢丝绳慢地拉直，便用劲朝车头大叫一句，”加油门！”

车子加大油门着力往前蹿出，随即两根松木被拽扒地滑下车来，顺顺当当的......

车停了。我下了车同他们一起滚撬那两根松木。那偷偷看我的女孩也悄悄来到我身边，在木头那也半弯腰和我面对面，我闻到了她身上飘过来的纯纯的肌肤香味，我微微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想，她也正红着脸儿笑笑地看着我，没有修饰的红嘴唇里露出洁白的牙齿。好美的女孩，我有些晕了。心里有一股热潮在涌动，想奔放出来。我赶紧压抑自己的感情，把视线往下移开，不敢面对她那冒电的双眸。随想，这视线往低处看去，却看到了惊眼的一幕，我的魂魄都掉了。她白析的脖颈下钩挂着两个雪白的大奶子，在激动地抽搐着，她有些故意地把领口解开了两个扭扣，意让我看的更清楚，怪不得她会脸红。多情的水性女人。我大口大口地吞着口水，我的天，我快受不了。我不知该不该就这样一直看下去？

”喂，快一点，发什么呆？”一个声音惊醒了我，我赶紧撬起木头。

没想，这堆叠木头比套绳索更累的多，没几下子我的内衣便湿透了，汗流满面。

”唉，小师傅。给你，手帕”她递给我一地粉红的手帕，抿嘴笑了笑。

我看了她一眼，接过手帕擦了一把脸，哟一股淡淡的女人香味。

她扭了一下性感的屁股，走开了。我知道，她是故意走开的。意在送我这块手帕，不用还她。

”哎呀，切实太累了！”我感叹地。”欸，老师傅。你们这样干一天有多少钱？”

”多少钱？哼......”稀发老头抬起脸，伸出两个指头，”两块八。”

”什么？！......”我愕然了！有些不相信，”啧啧，太少了。这种活没有二十块一天，谁来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错怪他们了！怪不得他们不肯卖力干活。叫我，我也不愿干。

”那是你们福建。”那位瘦条个的妇女说:”我们这些退休工人和那几个没工作的，挣这几块钱也好，能给家凑上些数。”瘦条妇女看样子有点文化，说话很清楚。

我没再吱声，默默地替他们干着活。

”咣咚”声响，我们又顺利地拖下两根。

”哎，小燕子。拜拜！我先去装货了！”

猫头鹰卸完了车，大声地朝小燕子打着招呼。

”再见啰。冯癞子！下次再来！”他朝冯队长扬了扬手。飞了个吻，”拜拜，老头子！”

”我戳多了(爹)你前世万代的(个)娘！！莫大莫小！”冯队长真生气了，恨恨地咒骂着猫头鹰。

冯队长，挪了挪那顶油腻的发光的帽子。这时我才意识到，冯老头为什么整天戴着一顶脏帽子，这季秋的天气又并不冷。--原来，他的头颅上长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欸，老师傅。我看你们都--都有点--”我放轻声，”有点怕你们的冯队长嗬！”

”唔？！”

稀发老头‘唔`了一声，脸色骤然变下，似乎触犯了他什么？至使我显得有些腼腆。

”怕！--”他突然从嘴里冒出一个字，”怕他娘个光脚！......只是他那个当了调拨主任的龟女婿利害！戳。”

稀发老头说完这句怨言后再也没达理我一句话，一直到最后。

这都是怪我多嘴多舌，惹起了老头心底积存已久的不满......

太阳的脸变成了黄红色，他踩在一小朵刚飘逸过来游玩的灰色云块上静静地伫立着，似乎也在沉思些什么......？

车卸完了。我看了看钟点，已是十二点三刻了。”嗐！”我叹息一声，似乎觉得好笑，可又不知笑些什么？--头脑中所呈现的只是一片空白......

要走了，再见。

要走了，那个女孩！

我环顾四周，在大门口见到那个女孩。她静静地站在那微微地朝我笑，很含情。

我的心一下子酥酥的麻麻的发软，以后不知还会再来么？

我想......

还会见到你么？--那女孩。

我想......

我的眼睛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