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其实,已经忘了您的样子,如果不是今天看到电影,我已经想不起来记起您,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模糊了对您的记忆。
今年是您离开的第十九年,感觉时间过的很快啊,您在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刚刚知事,整天粘在您身后,躲在您阴暗的小屋里,躺在您手编的藤床上。
奶奶,您还好吗?时间长到我喊“奶奶”这两个字,舌头都要打结了。就算时间再漫长,我一旦记起您,就记得您是最爱我的人。
有次,我想吃方便面,那个时候,家里很穷,妈妈根本就没有钱可以给我。我心心念了很久,看着妈妈坚定地表情和严厉的语气,知道自己吃不上了。所以,躺在地上开始大哭,边哭边骂人,妈妈看不下去了,就往我嘴里塞盐巴,说我是个坏丫头,不懂事,就知道花钱和嘴馋。
您当时身体一点也不好,正躺在床上休息,听到我的哭声,什么也不顾地赶紧走出小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然后又给我倒了一碗热水漱口。
您拉我进您的小屋里,还把妈妈骂了一顿。从厨房到您的小屋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但是,您走的很吃力,好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而且,把我保护在您的羽翼之下。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觉得,您是家里最爱我的人,不打我,不骂我,还给我各种好吃的。您把姑姑她们给您带的礼品,都偷偷藏起来,只拿给我一人吃。
您本来就身体不好,我还常常缠着您,让您没办法休息,爸妈每次把我从您的屋里赶出去的时候,您都摇摇头,拉着我的手,说,想让我陪您说话,喜欢跟我呆在一起。
您说,我唱歌好听,跳舞也好看,还说我会讲电视剧,那是您一辈子都不知道的东西。我说,我以后要挣大钱,然后,带您去北京,就是大人们经常说的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每次听我这样说,您都会笑得很开心。
2
您走的那年,我差不多六岁。那一天晚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您的屋里,看到爸爸跪在您的床前大哭,还边喊“娘”,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爸爸喊您。爸爸哭的很伤心,弄得我的眼睛都不争气了,眼泪直往下掉。我问妈妈,爸爸怎么了,奶奶为什么不说话。
妈妈哭了,没有说话,让我回去睡觉。可是,我睡不着,我想跟奶奶说会儿话。奶奶睡着了吗?我问妈妈。
妈妈说,明天再来,就能跟奶奶好好说会儿子话了。然后,把我带回了另一间屋里。
第二天的时候,哥哥把我上学带过去的板凳从学校带回来了,说,要让我在家待几天,再去学校。
然后,家里就架起了灵堂,跟电视里的一模一样,我知道,奶奶跟电视里的人一样,没了,要把她埋在地下了。我眼睛里闪着泪花,大喊,奶奶呢,我要见她,我想跟她说话。妈妈把我抱住,说,我跪在灵堂前说,奶奶就能听到了。
我跪在那里,没有说一句话,因为,哭到抽搐的我,根本无法开口。只知道,心里一直在说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走了,我以后就是个没人爱的孩子了。
我哭晕了,但是,奶奶也不会再有了。您就那么走了,在我最需要疼爱的年纪,丢下了我。
3
家里没有您的照片,但是,我一直让自己努力记住您的样子,我不想让自己忘记。在您过三年的时候,我还趴在您的坟前哭的不能自拔,还知道您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在您五年的时候,我已经没有那么伤心了,我躺在被窝里想您以前的事,但是,能想到的很少。在您十年的时候,家里人摆了酒席,一大家子人都聚到一起,但是,没有一个人感到伤心了,大家都在说自己的事,未来的规划。我几乎忘了您的样子,忘了您孱弱瘦小的背影,以及骨节分明干枯的双手。
看到电影里的mamaCoco,看到她在喊“爸爸”,不知为何,我就想到了您,想到您的满脸皱纹,想到您也曾那么温柔地喊我的名字,想到您不曾健康过的身体。
看到埃克特,我也想到了您,埃克特因为世上即将没有记得他的人而要化为虚无。我在想,生命的终结真的在于遗忘吗?我突然很害怕,害怕我们渐渐忘记您,忘了关于您的一切,如果像电影里面一样,您就再也会不能通过那座桥回来看我们。
现在的我,最怕的是遗忘,我想努力努力记住过去相知的每一个人,努力努力不忘记。可是,真的很无奈,一路上,我遇见了那么多人,总有一些过去的人和事就留在了过去,覆盖了层层灰尘,都不知再如何回想。
幸好,此刻,我又想起了您,以后的以后,我都要记得您,最爱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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