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为你赴死
时至大雪节气,天微亮的时候一场鹅毛般的雪纷纷扬扬从天而降。
月牙儿的房间炉火烧得正暖,一床如云锦被中裹着她弓成猫儿样的身体,只露出巴掌大的白嫩小脸,两颊晕着淡淡的桃粉色。
不画而黛的眉,茸茸可爱,长睫毛密密地挡住睡得全然安逸放松的眼帘,娇俏的小鼻尖,细细平稳地一呼一吸,水嫩丰润的花瓣唇若开若合似在梦中呢喃,这样美的画面,周允桀实在不忍打扰。
可他这趟来不能只看她睡着的样子,他要和她说话,也要听她说话,他要问她有没有想念过他,要告诉她,自从离开了水云寨,自己是日夜对她的思念。
如何唤醒这酣睡的丫头,都让他于心不忍,但潜入她闺房的机会实属难得,周允桀不愿放弃,他用最最轻柔的手势摸过了她柔滑如锻子的头发,她微微一动,又沉沉睡去,他嘴角扬起宠溺的笑,心软得如羊羔的绒毛,这丫头睡得还真踏实。
他又想伸手去摸她的脸,忽然觉得造次,手停在了半空中。
“月牙儿,月牙儿……”轻唤了好几声,她才略有动静,努力地掀开惺忪睡眼。
月牙儿梦里听到有人唤她,那男人的声音熟悉又好听,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待到渐渐苏醒,那声音非但没有随着梦境的褪去而消散,反而越来越清晰地在耳畔萦绕。
她原以为是夜龙心,能出入她闺阁的男人也只有龙心哥哥了,再等她睁开整个惺忪睡眼,看清床沿上坐着的男人时,禁不住要失声尖叫起来了,还好自己的手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把那声惊呼给吞了回去,脸上不自知地挂上了蜜一样甜的笑容,从眼角到嘴唇,从梨涡到心里,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高兴见再见到这个人。
周允桀将这傻丫头前一秒吓得就要惊呼,后一秒竟然对他笑得那么明媚好看的样子从眼睛里深深隽入心底,那个令他辗转反侧的问题无需再问,他已经知道了答案,这个日日折磨他的丫头对自己的思念不比他少分毫。
“你怎么来了?不怕再被我姑姑抓起来?”开心完了,月牙儿还是担忧了起来,从暖融融的被子里坐起来,发现自己衣衫过于单薄,赶紧扯了被子挡在身上,羞红了脸。
“他们奈何不了我。”周允桀目光忍不住从她红得滴水的脸上一路下移至她修长柔荑的脖颈,赫然看见了水蓝色的冰水丝缠绕期间,“睡觉也带着?你不嫌勒得慌?”他心里掠过一丝不悦。
“这个冰水丝一点也不勒人,几乎都感觉不到它。”月牙儿笑吟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隔着这蓝色,她的伤口是周允桀完全看不出来的。
“你是有多喜欢啊……”周允桀不由分说地贴近月牙儿,把她逼到床角,没有了退路,一手臂支在墙上,完完全全把她拦在他的空间里,少女扑鼻的体香近似于乳香和花蜜结合的味道,迷药般钻入他的鼻息扰乱他的心智,点燃他的欲火。
“因为是他送你的?”周允桀的欲望中明显夹杂着醋意,明显低哑了的声音在她耳畔威然咛转。
“这是……”月牙儿又惊又羞,心跳几乎噎住了嗓子眼。
周允桀不等她说完,指尖轻轻一夹一抽,月牙儿脖颈上的冰水丝圈圈褪下,触目惊心,喉间一道鲜红的伤口赫然呈现,他的心也跟着被深深割开了一道口子,痛得咬牙切齿。
月牙儿正要去挡,小手被周允桀整个包裹在微凉的大手中。
“怎么回事?谁伤得?”他收敛了所有暧昧的情绪和心思,脸上只剩冰霜恶寒的冷。
“没事的,这个,我自己,是我自己。”月牙儿有些害怕周允桀现在的样子,低低垂了睫毛,话也说得语无伦次。
“你自己?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听到这里周允桀更是气急,低吼如闷雷响在月牙儿耳朵里。
“就是因为我不疯不傻,才觉得活不下去的!”月牙儿又是被吓到,又是忍了好久的委屈,现在统统释放出来,哭得狂风暴雨,“你不知道我是谁!”
她一哭,他的心也就一下子塌了,都不知道怎么去哄她安慰她。
月牙儿哭着哭着被自己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捂住伤口,撕裂的痛钻心而来。
周允桀一把把她搂到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细语地说,“你就是你,我怎么会不知道?”
时间凝结在了这一刻,月牙儿抬起那张满是泪痕的脸,惊诧地看着周允桀,“你刚刚说什么?”
他不解,眼里只瞧见它的伤口又有些渗出血来,“别折腾了,丫头,我帮你重新包好,刚才是我错了。”昭王的这句“我错了”,想必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听到。
“我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月牙儿拽着他的胳膊,使劲地拽着。
“我说,你就是你,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何许身世,你都只是你自己。”周允桀深知此话的意义,但他不知道这话对于月牙儿来说,意义同样斐然。
温暖的泪水又重新打湿两颊,月牙儿好喜欢有人能说,说到她心坎儿里,她一直希望自己只是一个简单的自己,没有头衔,没有仇恨,没有被附加的责任和使命。
“那你呢?”她淡淡一句,直刺他心头。
周允桀内心深处的东西被她一击即中,他捧住她泪涟涟的脸蛋,用手擦了擦,从未如此认真正视这个问题,“你听好了,我是西梁昭王周允桀。”他看到月牙儿瞪大了眼睛,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但他更紧地箍住了她,“和你一样,我也只是我自己,不管我叫什么名字,何许身世,我就是你眼所见的我自己。”
月牙儿忽然在他怀里软下了身子,不再挣扎,“你们西梁灭了佑迦皇朝,我的父皇母后还有皇兄都在十六年前殉国了,姑姑带着我和残余的部下躲进山里,假装匪寇把我养大,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国仇家恨,让我复兴皇朝。我是佑迦末世的新月公主暮淑雅。”
周允桀听完她的话,一点都不曾犹豫地吻上了她的蜜唇,尽管她捶打他,拒绝他,甚至咬破他的唇舌,他都不放开,一直一直吻到她颤抖,吻到她妥协,吻到她回应,吻到她呼吸尽失。
他食指摸索着她艳红微肿的唇,软弹柔嫩,“如果你觉得恨西梁,恨我,那你现在就可以报仇。”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剑柄递到她手里,“杀了我,你可以解脱,我乐意为之,决不抵抗。”
他嘴角勾出邪魅的笑,似乎为她赴死,成全她,变成了此生唯一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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