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里的秘密

作者: 野坪溪 | 来源:发表于2018-06-27 22:15 被阅读74次

    2018-06-27

    在此之前,我从没想过会发生这样怪异的事。

    我是三天前来到这的。这是一个叫做马子村的地方。马子村有两个大户人家。一家姓李,这户人家是靠养马挣钱的,这里的人们生活倒是可以称得上富裕,又不爱争争抢抢,因而多出许多富余的钱和时间来骑马。这户李姓人家就自然因为养些好马而富甲一方。另一户姓张,是个老地主,家里有几百亩地,就靠着这几百亩地倒是养活了一大家子和几百个靠天吃饭的人。

    都说有钱的和有钱的玩,这两家就是这样,一直相交甚好。要说关系,据族谱来看,这张老太爷算是李老太爷的舅舅辈,但因私交好,张老太爷也只比李老太爷大了九岁,两人便以兄弟相称。

    大概半个月前,老友张卿说他回老家了,许久未见,想邀请我去他那玩玩,叙叙旧。我当时还有事务在身,便答应他忙完再去。等忙完后的第四天我才想起答应过他这事。

    到那之后,原以为朋友见面当欣喜若狂,但卿子脸上却尽显愁容,在我的一再追问下,他才和我讲了这事。

    话说这天早晨,张老太爷一起来这左眼就一直在跳。但这张老太爷年轻时去过西洋留学,颇有商业头脑,这才把家业做到如此之大,根本不信什么迷信。心里想着恐怕是昨晚没睡好,揉揉眼睛就准备洗漱用膳了。

    这张老太爷刚上饭桌呢,仓管就着急忙慌地上来说出大事了,粮仓里的粮食少了一大半。饭桌上的人听见这个消息脸上都露出惊恐的神色,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平时大家自恃读过书,教养好,遇事基本不会太过惶恐。但这件事的严重性却非同小可。这么一大家子人呢,少了那么多粮食可不行。于是有人就开始斥责辱骂起来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张老太爷不愧是一家之主,此时还能保持清醒,问清楚事情的原委。

    “昨晚是魏四和秦委守的粮仓,丑时时,秦委去上茅房,魏四说他看见乌央乌央的一大群杜鹃鸟飞过,叫声那叫一个惨,他都被吓到了。接着就看到杜鹃鸟停在屋顶上,听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就飞走了。等秦委回来他就问秦委有没有听到杜鹃鸟的叫声,秦委说没听到,他觉得奇怪但是也没当一回事。这等早上厨房的大师傅去领今日份的谷子时,我这才发现粮仓里的粮食少了一半,但粮袋还在地上,我仔细检查过了,粮袋上只有几个小洞,大家都觉得是昨晚那杜鹃鸟拿走的,但这杜鹃鸟也不吃谷子啊,而且也没听说过发生这样的事。我一发现就来跟您说了。”仓管惶恐地说来。

    而在另一个地方,李家,此时也是一番不平常的景象。早上李老太爷正准备出趟远门就听见仓管来禀报,说是粮仓里的粮食增加了很多,等他到达粮仓的时候发现存放粮食的地方正放着一堆像小山一样的粮食。

    按说,看见多出来这么多粮食该高兴才对,但李太老爷心里却不是滋味。天上不掉馅饼,如今多出来的这些粮食不知是福是祸。赶紧叫来昨夜守夜的人问清楚详细情况。守夜的这个人名叫陆宇。他一见到李老太爷这腿就直打颤,忙说不是自己的错,自己啥也不知道。他现在还不了解具体情况,昨夜和几个张家兄弟出去喝酒去了,本想小酌几杯怡一下情算了,却没想到那帮人一直劝他喝,还一个劲地说张家的待遇有多好。他这一对比,心理不平衡,借酒消愁,一下子就喝多了,直到今天早上听见好像有一群杜鹃鸟在那叫,这才给他惊醒,一醒就往府上赶,回到府上就有人和他说昨夜粮仓出事了。这才不断求饶,自知罪责难逃,但盼能免死罪,现在也不知道粮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心里也没有个底。

    “行了,你起来吧。说说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李老爷看着这个平时就不太靠谱的陆宇说。“我……我……我昨夜……”“到底昨夜发生什么了?”匆忙赶来的李家管家陆博说。“林波请假回家了,我昨夜和几个兄弟出去喝酒了,今早才赶回来。”陆宇说完这些话感觉到大祸临头了。“你呀你”管家看着自己的侄子平时倒就爱耍点小聪明,如今终于闯下大麻烦了。不过粮仓多些粮食倒也不是多大件事。可陆博了解自家老爷的脾性,天生疑心大,这不明不白多出来的粮食对他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那边张老太爷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决定还是找李老太爷商量商量,看看是不是他那边也发生了这样的事。这边李老太爷也如是想道。这李老太爷本想找管家去,转念一想,这件事还是得自己去才说得清楚,况且还得商量出对策。李老太爷刚准备动身去张府,就有下人报说是张老太爷来了。李老太爷一愣,心想这事看来不简单。

    两人此时也不在会客厅坐着了,直接去粮仓里说。互相说了发生的情况后都十分惊诧。“李弟,这件事你怎么看?”“张兄,凭咱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可得相信我。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是我干的,我这不也刚准备找你去商量对策。这不明不白的东西我是不会碰的,这一定是有人在捣鬼,不过你少的粮食是什么?“”谷子。”“谷子?可我多出来的是玉米。”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李卿讲到这的时候,眉头紧锁,似在思索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来他们就把各自的下人召集了起来,可调查了很久也没得出个结果来。两个年轻时曾叱咤风云的一家之主此时也都犯了难。

    张卿委托我来帮他查清整件事的始末。我听完张卿的叙述也对这件事颇为好奇,就这样应承了下来。接下来的几天我就每天往返在李家和张家的宅子里,也不能说毫无收获。两位老爷最近几天都忙着处理粮库的事,自然不便接待我。我便整天在当晚守粮仓的魏四和陆宇那儿打听情况,无奈他俩也摸不清情况,我只能作罢。

    这天,卿子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叫我来张家。我当时正在市集上逛着,遇见了一群人在那排队买谷子。整个场面都十分混乱,有个发际线高高的、方脸、黑肤色的人正在那扯着嗓子喊着:排队啊,排队啊,你们都别挤,这谷子可金贵着呢,你们万一碰到了可怎么办。此时,几个身着棉布的人从市集那头气势汹汹地赶过来,手上拿着麻袋,其中领头的一位穿着蓝色棉布,唯一一个手上没有拿着麻袋,倒是腰间挂了个中药包的人一张口就骂骂咧咧:怎么?不是叫你们给我们刘宅多送点谷子来吗?现在你们阴家仗着这些谷子倒是金贵得很呢,也不想想我们现如今刘当家的给了你们阴家多少好处,没有我们刘家能有你们今天?

    方脸男见此情况忙叫身边的几个粗布下人安排着称粮,自己则对持中药包的人赔笑着说道:您也懂今年的行情,从开春就没下过一滴雨,这地里干人也干呀。说着舔了两下干瘪地嘴唇,又继续说道,您瞅瞅,这谷子行情好,玉米行情可不好,我们辛苦了这么久,就指着这么些从牙齿缝里省下的谷子了。不过您叫刘老太爷放心,谷子是一定会送去的,但是今年可不能送那么多了,秦管家您和刘老太爷您们这些高贵人儿吃些谷子就得了,像我们这些卑贱的下人就得些玉米填填肚子活着就知足了。您说是不是这么个儿理?"说着便俯身在中药包身边说了些啥,中药包就带着几个人回去了,那方脸见他们一走,马上往地上啐了一口:忒,,年年找我们要谷子,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阴家老爷可是要富起来了。说完又嚷嚷着:排好队啊,排好队,说你呢。现在只有我们阴家能拿得出这么多谷子,这价钱多实惠,不准多买啊。

    等我来到李家大厅,李老太爷和张老太爷此时都在会客厅里,远远看去整个气氛都非常低沉。张卿原来站在门口,背着手来回转着。见我来忙把我拉至偏厅把事情原委和我说了。

    原来马子村旁边还有个叫做俞江村的地方。那里也有两个大户人家,刘家和阴家。阴家的老掌事阴汉原来只是刘家的一个下人,后来因为会说话一路被提拔到管家的位置。可后来又因为犯了点小事被罚管着刘家三少爷刘珂。阴汉当时都三十五、六了还没个老婆,就把刘珂当自己儿子宠着。有啥罚担着,犯啥事瞒着,刚开始刘珂瞧不起这个老光棍,后来两人关系就在这混乱中越来越好。

    刘珂虽然调皮爱闹但也争气。去了西洋念书,这一回来就取代了他大哥、二姐成了刘家的掌门人。自从刘珂当了掌门人之后就给阴汉娶了老婆还置办了宅子。阴汉当惯下人,突然有了宅子自然十分欣喜。这下人有了宅子可不是非同一般的事,这卑贱的下人烙印就因这房子而消失了。便对着刘珂发誓不管是自己还是以后的子孙后代都得对刘家忠心,对刘珂好。

    要说这阴汉一直陪着刘珂听课,依旧箩筐大的字不识一个,但算数却不错。依着刘家做起了小生意,原本只是想要糊口谋生,没成想这个生意越做越大,在俞江村也算是富豪一个了。有钱了就自然想要光宗耀祖。能有一对儿女把这家产继承去了才算。可这八年过去了,依旧没点动静。

    阴汉着了急,有天他要出门的时候来了一个道士,让他今天哪儿也别去,就在家待着。然后吩咐下人去村东头那捕一只杜鹃鸟,用三七、茯苓、荷叶、薏米煮了。煮熟后吩咐下人把杜鹃年埋在自己的谷地里,汤则让阴汉和他老婆分食之。阴汉感到奇怪,但盼子心切还是照做了。一个月后阴汉老婆果然怀上了。十个月不多不少,正好在那天生下了阴家现在的掌门人阴勤。阴汉老来得子自然是宠溺着阴家的唯一血脉。因而这阴勤的性格就甚是嚣张跋扈。

    阴勤慢慢长大了,阴汉也去了。刘阴两家的关系就慢慢的冷淡下来了。但按照阴汉最后的遗嘱,阴家每年还是会给刘家送去谷子和绸缎。阴勤自然不大乐意了,就想着壮大阴家,好有实力和刘家彻底断绝关系。可马子村的张、李两家频频断了他的财路。那时候兴起淘金潮,他就想摆弄金石,可当时李家也开了个金店,抢了他好多生意。他想要倒腾烟草,张家的地租也涨上来了,烟草还没地值钱。从此,这阴家和张、李两家的梁子就算结下了。

    今早,两家的老太爷想亲自去市场上看看粮食最近的行情,就碰巧看到阴家在大量出售谷子。今年这一片的收成都不好,保着自个儿吃都是问题,不知道他们哪来的那么多谷子来卖。况且他们还恶意抬高价格,导致市场混乱。有钱的自然是不造成大问题,可是穷人家不仅自己吃不饱,还要省下来谷子换其他的东西,日子过得越发地艰难。

    张卿说到这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有个大概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两家老太爷自然没法想到这层面,或者说他们有所怀疑也没有证据,什么事轮到自己身上就容易失了分寸。看来想要调查出两家的粮仓失窃案还得从阴家入手。当晚我就和两位老太爷说了我的想法并请他们务必要照做。

    第二天,我依旧来到昨天这个集市上。昨日这除了阴家那个店面还热闹些,其它地方都冷冷清清的。今天却是另一番光景。我刚入集市就被人推推搡搡地挤到了街道旁边。每个人手上要么拿个粗麻袋,要么就抱着个竹筐,扁担也顾不上拿了。小娃娃的哭喊声,几个粗壮男人的吼骂声,女人的埋怨声,声声入耳后,我大概了解到了情况。这个市集是马子村和俞江村共用。昨日没抢到阴家粮食的今个儿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张、李两家今天也在这卖谷子,价钱还比昨天的便宜,这不就引起了众人的哄抢。那吼着的男人就是阴家人派来的,他们见自己好不容易抬高的米价就这么被马子村弄得一团乱自然心上不舒服,想来找茬。李、张两家早知阴家会来这么一出,派了几个人在外面围着,看见是阴家的人统统赶走。加上人们买米心切,自然不会让阴家的人随便捣乱。阴家派来的几个男人看这阵势,只能动动嘴皮子,打个唇舌之战。

    这天我吃完晚饭就早早入睡并吩咐李家下人在子时叫醒我。等到子时一刻我才穿好衣服慢慢地踱出客房,来到张家大院,白日里热闹盛势的张家此时安静得连月光都平稳地平铺在地上。我不敢发出大的声音,背着手来到卿子的房间把他叫醒。此时距离夜半已经过去了两刻钟,我们没有点灯,张家此时还是静悄悄的一片。我和卿子就这样面面相觑,无言地坐了半柱香的时间,突然一声杜鹃鸟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啼声激厉但细小,我马上拉着张卿直往粮仓跑。主卧房至粮仓还有些距离,我们紧赶慢赶还是迟了。卿子拿出白天张老太爷交给他的粮仓钥匙打开仓门的时候,谷袋已经空了,满地的杜鹃鸟毛。卿子面露难色,懊恼不已,我只得拍拍他的肩,告诉他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呢。

    我们来到门口,张老太爷和李老太爷还有几个壮丁已经等着我和卿子了,我们马上赶到阴家。来到阴家门口,里面灯火通明,门大大地敞开着,想必此时也不必多此一举,等着守门人去通报了。我们一行十余人进了阴家大院。阴家大院地上铺满了杜鹃鸟,各个鸟的嘴里都吐着白沫,肚子鼓鼓囊囊的。阴勤没有想到我们会来,如今看到来了这么多人大吃一惊,他身旁一个穿着道服的人也有些手足无措了。阴勤性格顽劣但此时倒颇有掌门之风,一会儿就镇定下来了,盯着两位老太爷眼神毫无惧色。动了动嘴皮没有说话,瞟到我手里的杜鹃鸟羽毛才开口说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狡辩的了。”两位老太爷没说话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果然阴勤又开口了,不过这次显得小心翼翼:只要你们放过我师傅,我就告诉你们整件事的始末。李老太爷对着张太老爷:张兄,你怎么看?张老太爷此时才开口:等他说完再做定夺吧。

    阴勤见状说了原委:自从他被生下来后,那个道长就被阴汉留了下来,后来又成了阴勤的家塾先生,但是这道士可不是教他什么读书写字,而是教他如何养这杜鹃鸟。这鸟虽不是什么圣鸟,但是长期喂养训练也通了点人性,听得懂阴勤的使唤。刚开始阴勤还不以为意,心里想着养着这个破鸟有啥用。这阴汉宠是宠他这顽儿,但心里也知道没有这道士哪来的阴勤,便对阴勤说:你再怎么顽都可以,切莫忘了尊重师傅。阴勤见平日宠他不行的父亲如此严色又听得下人嚼些舌根心里也明白了,这杜鹃鸟也就这么一直养着了。

    阴汉刚去不久,阴勤就整日琢磨着怎么把阴家壮大,但是阴家人脉网不够大,阴勤也没有两位老太爷那么多钱善贾,因而做生意老是败给张、李两家。今年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偏偏赶上了旱灾,这地里的收成不够好,投入进去的人力物力算起来还是个亏本买卖。他整天烦闷就和道士师傅随口提了一嘴。道士听了,就给他出了个法子:养了这么久的杜鹃鸟也时候派上用场了,今夜将那群杜鹃鸟分为两拨。一拨去李家把谷子偷回来,一拨把不值钱的玉米送到张家去。这样一来,阴家不仅得到了值钱的谷子,还可能会让张、李两家互相猜疑,反目成仇。阴勤觉得可行就照做了,果然事情一帆风顺。没想到过了几天在市集上看见李家在贱卖谷子,以为这李家还有许多谷子呢,就想故技重施,没想到谷子里有毒,谷袋上还涂了粘液,杜鹃鸟不仅羽毛掉了还萎靡不振,就这样被抓个正着。

    两位老太爷听了之后都没有说话,倒是李卿这小子先开口了:你的父亲虽是下人出身,但做事一直光明磊落才会让阴家变成今天这样,你怎么能在背地里干出这种事呢?阴勤没有应声,只是盯着我手里的一撮杜鹃鸟毛出神。

    后来,我们就回了张家,这件事也不了了之。隔日,我托人把治杜鹃鸟毒的解药送去了阴家,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事情了了,卿子陪我游玩了几日,我也回去了,后来阴勤怎么样了我也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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