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沉永昌:王骥与“麓川之役”

作者: 猪大拙 | 来源:发表于2017-06-07 11:24 被阅读328次
    太保山:保山历史名人堂

         王骥与“麓川之役”

                                                  小慧大拙

    代前言:

    “有明一代之事实,见诸官史及私乘者,以《明史》、《明通鉴》及《明史纪事本末》为最详。《明史》、《明通鉴》,官史也;《明史纪事本末》,私乘也。尝考《明史》凡三百三十二卷,《明通鉴纲目》凡二十卷,《明史纪事本末》凡八十卷,每部辑录,多则数千百万言,少亦不下百万言,非穷数年之目力,不能举此三书而遍阅之。况乎稗乘杂出,代有成书,就令有志稽古,亦往往因材力之未逮,不遑搜览;即搜览矣,凭一时之獭祭,能一一记忆乎?且官私史乘,互相勘照,有同而异者,有异而同者,有彼详而此略者,有此讳言而彼实叙者,是非真伪之别,尤赖阅史者之悉心鉴衡,苟徒事览观,能一一明辨乎?”

    (蔡东藩《明史演义》)

    在太保山历史名人纪念堂中,有56尊汉白玉雕像,记录了56位历史上为保山、或者是保山人为国家民族做出过卓越贡献的人物。在这其中,除了人们耳熟能详、在保山当地留下了许多传说的邓子龙、张志淳、王弘祚、艾思奇、梁金山、李根源等人物外,还有类似于明代将领王骥这样,虽然有史有传、可稽可录,但由于缺乏系统的整理推介,以至于现在,他们的生平事迹,卓越贡献在保山不但没有做到广为人知,甚至“功业埋没随百草”的人物,不能不让人油然而生感慨之情。所以作者不揣浅薄,就王骥其人及其主要功业——和保山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麓川之役”做一个粗略的介绍。

    明代大将图好像是戚继光

    据《明史》(《卷一百七十一·列传第五十九》)所载,王骥(1378年—1460年5月30日),字尚德。保定府束鹿(今河北辛集)人。明代名将。在其去世后,由大学士李贤撰写的《尚书靖远伯忠毅王公神道碑》中,对王骥的早年经历记述得较为详细。

    王骥的祖父名叫王思宗,在元朝曾任高阳县令,史书记载,其在任时虽是元朝末年,朝廷动荡的时代,但是王骥祖父仍然为官清廉,为政唯仁。王骥父亲王成,母亲程氏,现仅存名姓,王骥出生于洪武十一年,与后来成为皇帝的朱高炽(朱棣长子、明仁宗)是同年出生的,但与身体肥胖的仁宗皇帝不同,一生戎马倥偬的王骥享年83岁,历经七位皇帝,为官四朝元老,其“靖远伯”封爵历经八世七代,与大明王朝同终,传奇性可以与唐代名将郭子仪相提并论。 王骥从小就从师学文习武,不但身高体壮,精于骑射,刚毅有胆,通晓军事,在文采上也出类拔萃,十三岁时,即入县学为诸生,在明成祖永乐四年(1406年)进士,时年仅仅二十八岁。需要指出的是,当时由于明朝开国未久,对人才的选拔任用较为灵活,进士科的考试远远没有后来的难度,再加上为照顾文教较为落后的北方地区实行的“南北榜取士”的政策,使王骥一代名将以文进士踏入仕途成为可能,这恐怕对我们今天的选拔人才和考试制度应该有一定的启示。

    王骥科举入仕之后,因为通晓法律,尤其熟读兵书,通晓兵法、战略,所以授予他兵科给事中一职。于是他就有了许多分别在明朝和元蒙边境、以及一些地方平乱征战的经历。在王骥出使(巡视)山西时,曾上奏免除盐池拖欠的赋税二十余万石。当时应天府缺府丞,事务紧急而且繁杂,王骥受命署理,立即就完成,得到了与他同龄的明仁宗的喜爱和嘉奖。后又署理行在(北京)都察院事务,他在任上持正不挠。后升为山西按察司副使。上朝的时候,在大臣们的眼中,王骥仪表堂堂,身材魁梧,孔武有力,刀马娴熟,后来知道他用兵也很有章法,明宣宗宣德元年(1426年),王骥升任行在(北京)兵部右侍郎,接替顾佐代管都察院事务。后代任兵部尚书。宣德九年(1434年),王骥被正式任命为兵部尚书,时年五十六岁。

    如果没有什么变故发生,王骥凭借之前的军功和职位,就此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了,可是注定,王骥必须与西南、与保山结下不解之缘。在一帆风顺的走完了仕途前半生,渡过永乐、洪熙、宣德三朝的王骥,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年将花甲之后的人生竟会如此精彩。

    对明朝历史稍有了解的话,对权宦王振应该印象深刻:王振是明朝蔚州(今河北蔚县)人,应该属于王骥的大同乡了。王振略通经书,是明朝第一个专权的太监。其本来是一个教书先生,后来自阉进宫,英宗为太子时,侍于东宫。太皇太后死 ,王振勾结内外官僚,擅作威福。在京城东造豪华府第,大兴土木,逐杀正直官员。瓦剌大举入侵。王振鼓动英宗亲征,行至土木堡(今河北怀来东),被瓦剌兵追至,全军覆没,英宗被俘,王振被明将樊忠锤杀。史称王振“狡黠”、善于伺察人意。

    土木堡之变,英宗被俘,20万军队被击溃,从征的100多名文臣武将几乎全部战死沙场。从此,在军事上,明王朝一改之前对周边异族政权战略进攻的的态势,转入极为保守的战略防御,是大明王朝国力由盛转衰的重要事件。

    明英宗正统元年(1436年),正当王振在朝廷上擅权作威之初,为了党同伐异,王振先拿兵部做了试探,借口兵部奉诏议论边防事务延期,在朝堂上当着英宗之面,将兵部尚书王骥和兵部右侍郎邝埜逮入监狱。《明史》中记载为“正统元年奉诏议边事,越五日未奏。帝怒,执骥与侍郎邝埜下之狱。”但当时英宗年仅九岁,王骥则与英宗祖父同龄,小皇帝应该是替王振背了个锅。

    王骥下狱之后,“阿台、朵儿只伯数寇甘、凉,边将屡失利。侍郎柴车、徐晞,都御史曹翼相继经理边务,未能制(《明史·卷一百七十一·列传第五十九》)”面对国家危难,王骥临危受命。在得到太皇太后懿旨获释之后,王骥用两年时间,殚精竭虑平定了北方边患。

    有史家据此,说王骥阿附权宦,窃以为王骥不计私人恩怨与所谓“文人气节”,能以国家大事为重,体现出来的正是“有担当”的能臣名臣风范。

    《明英宗睿皇帝实录》记载了王骥和英宗“君臣相得”的故事:王骥能够出狱,是因为太皇太后的特旨,但他却不能去见太皇太后,只能去面谢英宗。英宗对王骥初次留下印象也是最深的印象,应该是王振当着他的面将兵部尚书王骥一举拿下,关进大狱,还是个孩子的英宗不免有些淘气,就问王骥,在朕前跪一回就算了吗,不送我点什么。王骥慌了,脑子转了一圈,也真想不出送什么给皇上好,他是一国之君,当朝天子,他缺什么,能送他什么,好在王骥也是机灵,他小时候听了不少的故事,这英宗名为天子,实为小儿,给他讲几个故事罢了,是孩子都喜欢听的。于是便讲了个赵州桥的故事,药王摘匾和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英宗听得非常高兴,赏了王骥一回。多年以后,英宗土木堡之变后被赎回朝,被弟弟朱祁钰(明景帝)软禁于南宫,英宗托送饭的(已不能叫送膳的了)捎话给他弟弟代宗,说他想听王骥给他讲讲河北的民间故事。

    和英宗皇帝的缘分一直持续到王骥八十三岁去世。 景泰八年(1457年),石亨、徐有贞等人发动“夺门之变”,迎立太上皇朱祁镇复位。王骥参与策划,不但自己亲自披甲上马,还将儿孙都带在了身边。几个月之后,王骥请老告退。天顺四年(1460年)五月十一日(5月30日),王骥在家中病逝终年八十三岁。英宗闻讯后,为其辍朝一日,按旧例赐葬祭。追封靖远侯,谥号忠毅。

    关于王骥和英宗,还有一则逸史则和保山密切相关,在这里先给读者做个摘录: 英宗正统六年(1441年),王骥首征麓川,在永昌府作战,得胜班师后,给英宗带回了一付围棋子,这是当地的特产,云南虽有多处产围棋子,但还属永昌的最好。 这年英宗已有十四岁了,正是个好学上进的翩翩少年,有王振当先生,他也略懂点围棋。他看见这永昌棋子沉重扁圆,质地结实,古朴浑厚,白的洁白似玉,晶莹可爱;黑的略带碧色,柔和润泽,造形雅致,着盘铿锵,重扣不碎,冬温夏凉。不待英宗发问,王骥即说出这云子是以玛瑙石合紫英石研为细粉,加以铅硝,投以药料,合而煅之。再将其熔液滴成棋子。其色白如蛋清,黑如鸦青者为上品,碧绿为次之,鹅黄、鸭绿、杂色为下等。英宗大喜,称其“永子”以示区别,又下诏曰:“永昌之棋甲天下”。此后,“永子”成为贡品蜚声海内,这应该是王骥为保山做出的一大贡献。

    王骥在保山名人堂中介绍为明代名将,但明代和宋代一样,秉持的是“抑武重文”的治国方略,武官可以封爵,但一般来说要接受文官甚至是内官的钳制,文官理国治政,但在爵位封禄方面则远远比不上武官,王骥一生功业,官至兵部尚书,爵封靖远伯,衔为“特进光禄大夫”( 见《明功臣袭封底簿》卷三《靖远伯》、《国朝列卿纪》),成为明代仅有的三位在世时因为战功封爵的文官,在此之前仅有威宁伯王越、新建伯王守仁因有大功于国,挽大明国运于倾覆之际才让明王朝破例打消文武界限不吝封爵。王骥又是凭借什么功业让朝廷再一次为文官封爵呢?

    这就得说到和保山密切相连,明朝中期著名的“麓川之役”。

    在公元十四世纪左右,在元末明初的社会剧烈动荡中,西南边陲(今天德宏州一带)傣族的势力趁着中原战乱崛起,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地方政权,梵语名称为勐果占璧或勐卯勐果占璧,傣语俗称勐卯弄,汉文史书称为“麓川”或“百夷”。

    麓川政权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侵略性极强的政权,经过长时间的土地兼并战争,到明代中前期,麓川政权势力范围北至永昌、大理,南至勐润(今泰国),西达今印度阿萨姆邦,东至勐老(今老挝)。麓川的扩张,尤其是对滇西的扩张,引起朝廷极大的不安,最终导致“三征麓川”之役的爆发,在中国西南掀起了惊天波澜。也给时已暮年的王骥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舞台。(麓川事考见方国瑜《麓川思氏谱牒笺证》、江应樑《傣族史》)

    明洪武三年(1370年),建立了傣族历史上声名显赫的“果占璧王国”的思可法去世,其孙思伦法继位,受封“麓川平缅宣慰司使”。此时中原已经一统,明王朝把视线投向了之前近半个世纪被忽略于中国版图之外的滇西。而此后思伦法的孙子思任法在公元1413年(永乐十一年)袭职,一心想要恢复先祖大业的思任法暗中囤积粮草,广招兵马,日夜操练,经十余年休整,又开始了一系列的土地兼并战争。西取缅北的木邦、孟养;东陷孟定、湾甸;北克南甸、干崖、腾冲,又造战船三百艘,渡怒江占永昌府,进逼云龙州。

    尽管在《保山县志稿》(方国瑜主编)中,关于思氏入寇,对永昌“屠城”的记载只是寥寥数笔,包括《徐霞客游记·滇游日记十一·永昌府略》:“洪武十六年六月,麓川叛,屠其城”,及张志淳《南园漫录》:“洪武十六年,永昌府为思伦所屠”中也只是语焉不详的记述,甚至连屠城的年份都有不同的说法,但是思氏盘踞麓川之后,四处侵扰,带给永昌腾冲等地人民的血泪可想而见,“屠城”之惨烈稍通历史的人都能够想象。

    从这个意义来说,不管是云南史学界碍于边疆民族政策,或是一些明史专家认为明朝衰亡始于麓川政策,如何对麓川之役有所非议——也有史家因为麓川之役中,权宦王振为主战派,因而或多或少的存在“因人废事”的观点,从而在某种程度上否认麓川之役的意义,笔者认为麓川之役的性质完全是保卫领土完整,保护人民的反侵略的正义战争,王骥的功绩是不能抹杀的。

    明英宗正统初年,明军对抗思氏麓川入侵者,驻滇明朝将领沐晟和方政中计溃败,全军覆灭,右都督阵亡,云南总兵沐晟逃到保山,行至楚雄含羞饮鸩自尽。后沐晟之弟沐昂挂征南将军印,提兵进剿思任法,在克复腾冲,轻取南甸、干崖,追至陇把(今陇川县陇把镇)之后,由于战线太长,被思任发派奇兵绕道奔袭,明截断明军粮道导致军心大乱,后在沐昂率兵转赴芒市时被麓川军抢先据险没伏,参将张荣战死,沐昂仅保得性命逃回。

    在朝廷陷入主战派和主和派在朝堂上纷争之时,正统六年春(公元1441年),麓川王思任法又东渡怒江,向今临沧地区进军。

    在这个时候,六十三岁的兵部尚书王骥挺身而出,临危受命。正统六年春(公元1441年),兵部尚书王骥提督军务,率京营、湖、川、两广等士军十五万,征讨麓川。

    后世对王骥与麓川之役持否定态度的观点主要有二:一是认为“国家外夷之患,北虏为急,两粤次之,滇蜀又次之,倭夷又次之,西羌又次之。”(《皇明经世文编·凡例》),这种观点我想大概饱经战乱的滇西百姓应该有不同意见;还有认为王骥作为领兵文臣附同权宦王振,名节有亏,“王骥……顾以躁于进取,依附攀援,虽剖符受封,在文臣为希世之遇,而誉望因之隳损,甚亦不免削夺。名节所系,可不重哉!(张廷玉《明史·卷一百七十一·列传第五十九》),对此上文已经说过,士大夫“因人废事”之言,其弊不言自明。至于如顾炎武所持的征讨麓川,“盖因主将无谋,致有此患,损中国生灵,遗边人笑,计穷事拙。”(《天下郡国利病书》语)观点,愚以为如果都站在狭隘的中原为本观念来看待西南边陲的战事,那对麓川之役的认识自然不会非常全面。再说后来“土木堡之变”失败根源在于西南边陲之战,笔者认为,土木之变灾难根源恐怕不是国力衰微,五十万大军御驾亲征,这其中蕴涵的是凭借强大实力居高临下的自信,失败源自于盲目自大过于轻敌指挥失误,如果真是遥远的滇西麓川之战是失败之源,读者不妨思索一下,就土木堡惨败之后,瓦剌照样拿明王朝没有办法的历史事实?

    三征麓川的过程、得失,很多史书都有详细的记载,在本文中就不再赘言。

    直至正统十三年(公元1448年)历时八年,耗费大量钱粮,出动军队超过40万,年逾古稀的王骥终于用战争迎来了和平:与思氏议和,约定以伊洛瓦底江为界,不许思氏的势力越过江岸,双方盟誓,刻石于江边,“石烂江枯,尔乃得渡。”明军班师。在记载这场战争的多种史书中,让笔者印象深刻的,是对年近古稀、官居高位的王骥多次“力战”的记录。

    对保山,除了把永子推荐给皇帝之外,王骥和其主持的麓川之役的贡献是巨大的。

    首先是维护了祖国领土完整,保护了边疆人民尤其是屡遭“屠城”的保山先民,数百年来,对麓川之战有一句非常有代表性的非议:“以一隅骚动天下”。对此,明代嘉靖、万历年间王世贞认为 “麓川之所以鹜肆, 为弃交阻也, 若再败于麓川而竟不诛, 则土官之弱者, 不二十年而为强者有矣。强者不诛而益强, 则中国之在西南者, 亦非我有矣。”(王世贞《算山堂别集》卷23 《史乘考误四》)笔者认为,“一隅”自是中国,王骥主持的麓川之役确实达到了一个目的:它们在明朝以后的时期巩固了中国对滇西的控制,而且也的确巩固到如今。

    其次是促进了滇西尤其是保山、腾冲的开发,当时朝廷为解决军粮问题,在滇西采取了特殊手段,凡贩运江淮、云南、四川所产食盐的商人,必须到大理、保山、腾冲一带招人垦荒纳粮,朝廷根据盐商纳粮的多少,而决定其可以贩盐的数量。比如正统四年(公元1439年)十一月,朝廷规定,在大理纳米一斗五升,可贩盐一引(每引400斤);在保山纳米一斗,即可贩盐一引。这样,明军可以就地取粮,盐商为牟盐利,也不辞辛苦,使滇西大量荒地得以开垦,客观上为大理、保山成为后来的“滇西粮仓”而提供了有利的历史条件。

    第三是促进了滇西地区的民族交流和民族融合,麓川战役彻底瓦解了思氏政权的政治军事势力,使得此后五百余年间滇西未发生过大规模军事冲突,保证了边疆与内地在政治上的一致性,大量内地官兵流落滇西各地,安家落户,繁衍后代。

    地方史学界一直有个争议,东汉时诸葛亮出征“南蛮”是否到过保山(永昌)?对此至今众说纷纭,但对诸葛亮的敬仰和神化传说至今在保山随处可见,其中《三国演义》这类型的文学文本的演绎应该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在历时八年三征麓川的战役中,王骥多次奔波于保山、腾冲、德宏等前线,基本驻扎于保山,因此,在保山建成的历史名人堂中,王骥作为首批保山历史名人塑像其中,虽然如此,但其功业事迹在保山并不算广为人知,无论对王骥还是对保山,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好在2015年起,作为保山历史名人堂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保山市文联组织知名作家为保山诸位历史名人出书立传,其中王骥传的创作也已经提上日程,实为可喜之事。

    傈僳族刀杆节:传说是纪念王尚书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钩沉永昌:王骥与“麓川之役”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obmofx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