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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那三巴掌 (纪事散文)

父亲那三巴掌 (纪事散文)

作者: 青羊斋主人金氏 | 来源:发表于2017-08-06 22:32 被阅读0次

    (一)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快三年了。

    三年来时常记起父亲疼我、爱我、教育我成长的点滴往事。

    在家我兄妹两个,妹妹小我三岁。都说“严父慈母”,但在我们家,这个说法却恰恰与之相反。我的母亲人正直、脾气大,但没有文化,是典型的农村传统女性。她对待孩子要求的严格的几近苛刻,不允许我们犯错误。我和妹妹小时候不听话或是犯了什么错儿,她经常用笤帚疙瘩修理我们,所以我和妹妹从小都怕她,从不敢惹她生气。而父亲长期从事教育工作,教育孩子向来都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留给人的总是慈祥、温暖、宽厚的印象。

    在我的记忆里是很少挨父亲训斥的,但还是挨过父亲三巴掌。  

    (二)

    挨父亲头一巴掌的时间大概是1985年,那时我还没上小学一年级呢,所以自己脑海里一直没什么印象,倒是父亲记得很清楚,后来告诉了我。

    那一年秋冬交节之际,我得了严重的感冒,村里的诊所的大夫开的药不管用,乡镇卫生院的大夫也治不好。咳嗽、发烧愈来愈厉害,父亲便带我到离家三十华里以外的县医院看病。检查的结果是感冒引起了肺部感染,需要住院治疗。

    住院治疗的日子里,每天需要吃药、打吊瓶,呆在病室里哪儿也不能去,甚是无聊。父亲便给我买来《燕子李三》的小人儿书,给我讲故事,教我认字。

    在医院住了三四天,病情依然不见好转,大夫便给吊瓶处方里加了药,并嘱咐父亲在夜间十二点前后给我加服一次药片。

    半夜父亲起来,叫叫我吃药。那时我睡得正香,醒来见是吃药,便大哭起来。同病室的人被吵醒了,不满的看着父亲。无论父亲怎么哄我,我就是哭。父亲气急了,重重的在我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也许是从来没有挨过父亲打的缘故,看着满脸怒气的父亲,我顿时停止了哭声,尽管眼还是有泪儿一双一对儿吧嗒吧嗒的落到腮边,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药吃了。

    从那以后无论是打针吃药,我再也不敢和父亲耍小脾气儿了,我的病也慢慢好了起来。两周后,病愈出院。 后来父亲提及这件事儿时,引用孔圣人的话告诫我处世亦为此理:良药苦于口而利于病,忠言逆于耳而利于行。

    (三)

    1989年的时候我十岁,挨父亲的第二巴掌就是那一年夏天,我清楚记得。

    那个年龄正是男孩子调皮捣蛋的时候,我也不例外,经常和小伙伴儿们干一些让大人们又气又恨的事儿。

    记得那时候我家那条胡同最南端是老赵家的一大片空闲的宅基地。老赵在宅基地上用树枝和秫秸圈起篱笆墙,园子里面种上桃树、甜瓜、菜瓜、茄子、豆角、辣椒等好多瓜果蔬菜。我和大辉、胜子等几个小伙伴早就对里面的世界神往已久了。

    一个周末的下午,趁着大人们睡午觉的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把篱笆墙弄出一个洞,悄悄的钻了进去。摘桃的摘桃、爬瓜的爬瓜,也不管生的熟的,摘下来能吃就吃,不能吃就扔掉,大快朵颐一番过后,又每人摘了一些,带回家去吃。等我们离开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一起晌,街上就传来了老赵媳妇的叫骂声。听到老赵媳妇的叫骂声,我心里自然是紧张,和小伙伴定立好攻守同盟,打死也不说,就赶紧回家啦。

    父亲和母亲下地干活儿,只有7岁的妹妹在家。于是那偷来的桃儿和甜瓜“贿赂”了妹妹,叫她千万别告诉大人们。

    傍晚父亲和母亲回家,在胡同口自然看到了老赵家园子里的惨状,也听到了老赵媳妇祥林嫂似地诉说,回到家便询问是不是我惹祸去了,我自然不承认。但妹妹的嘴太快了,竟然告诉父亲母亲说,我偷来的桃和甜瓜太好吃了。

    “贿赂”成为了“罪证”。接下来自然是父母的轮番训斥。在得到我下次决不再“爬瓜掠桃”的决心和保证后,父亲决定带我去给老赵家道歉。我是坚决不肯:第一是觉得这事儿说出去丢人,第二是怕老赵媳妇揍我,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是怕出卖了小伙伴儿以后没人跟我玩了。

    坚持不肯去的结果是平生第二次挨了父亲的巴掌,给老赵家道了歉。父亲坚持要给老赵家赔偿,可老赵和老赵媳妇怎么也不肯要,说孩子终究是孩子,下次别再祸害园子就得了。

    彼时父亲给我讲了孔圣人“不饮盗泉之水”的故事,并引用孟夫子“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的格言教育我:为人要坚守正道。虽然年幼的我对这些晦涩的文字不是很理解,但还是把它们背了下来,记在了心里。 

    (四)

    1992年。我在小升初考试中,以阜草中心小学全校第三名的优异成绩考到全县西部唯一的一所国办中学,大城县第一职业中学初中部学习。

    学校的所在地在大尚屯,里我家所在的阜草村8华里。按照学校的规定,我们这些离家远的学生必须要住校,不能走读。当时十三岁的我头一次离开父母,一个人开始独立的学习生活。

    没有父母在身边管着,我慢慢的开始自由散漫起来,沾染了旷课、逃学、泡游戏厅、结伙打架等许多恶习。

    到1994年上半年,初二年纪第二学期的时候,学习成绩已由刚入学时的上等生滑落至差等生。 父亲当时在北位乡教育办公室任校长,便把我转学到北位乡中学就读。

    由于父亲的缘故,老师们对我很是关照,要求的也很严格。而对于一向散漫惯了的我来说,乍到这样一个全新的环境,没有了原来的玩伴儿,没有了“自由的天空”,自然不适应,慢慢的产生了退学的念头。

    有一天父亲去县城开会,走的很早。我吃过早饭没有去学校上学,偷偷地逃回了老家,骗母亲说学校放假了。老师见我没有上学,也没请假,便给父亲单位打电话——那时候没有手机——父亲单位的同事又把电话打到县教育局,才找到父亲。父亲一听说我不知所踪,会也没开完就匆匆返回北魏。刚进办公室,就接到了母亲从老家打来的电话,问是不是学校放假了。父亲这才知道我已经逃回了家。

    等父亲赶回老家的时候,我已经被母亲收拾的很惨了。但我还是坚持要退学,并且理由很充分:上学没什么用,跟着大伯家的哥哥学攒摩托,一个月能挣个千八百的,比父亲工资还要多。父亲怎么劝我我也不听,拗着性子就是认定了死理儿,这个学说什么也不上了。

    思想教育无济于事,终于父亲忍无可忍了,啪的一声,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他自己也黯然泪下。从来没有看到父亲发这么大的火,这么的伤心,我也害怕了,不再吱声。 第二天自然是在父亲的带领下重新回到了学校。

    在父亲的严格管教和督促下,我开始了新的学习生活。初三年纪这一年,我一边学习新的课程,一边补习初一初二年级落下的课程,父亲常常陪我学习到深夜十一二点钟。

    1995年夏天,我以北魏中学全校第二名的成绩考入当时的一所省部属重点学校——廊坊石油管道学校英语师资专业。

    一年学了三年的课程,最终考入理想的学校,这离不开父亲之于我“为学”的教导。我清楚记得,那天父亲打完我一巴掌,告戒我,“小子,你记着,咱家一没钱、二没势,上学是改变你人生命运的唯一途径。要想不种地、不受累,要想有一个好的前程,明天你就回去上学!”

    看到我学习很吃力的时候,父亲让我读一读清朝人彭端淑《 白鹤堂文集 》中一篇题为《为学一首示子侄》的文章。文中“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人之为学有难易乎?学之,则难者亦易矣;不学,则易者亦难矣。……是故聪与敏,可恃而不可恃也;自恃其聪与敏而不学者,自败者也。昏与庸,可限而不可限也;不自限其昏与庸,而力学不倦者,自力者也”的词句,时至今日依然是我为学的座右铭,长记不忘。

    也正是从那时起,我逐渐养成了勤于学、博于闻、好读书的习惯,乐此不疲。

    许多年以后的1999年,已为人师的我回到曾经就读过的大城县第一职业中学任教,遇到了一个叫孙学军的学生。那时他家境困难,无奈辍学。我让几名学生把他从家里叫了回来,给他讲了这个故事,并要他记住父亲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上学是改变你人生命运的唯一途径!后来孙学军克服许多困难、坚持学习,2000年考上了大学,走出了庄稼地、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他的那个家庭。

    (五)

    后来再也没有挨过父亲的巴掌。 1995年开始到廊坊上学,1998年参加工作,直至2008年父亲去世,期间学习、工作忙忙碌碌,不能长时间陪伴在父母左右,闲暇下来的时候很愿意聆听老人的教诲。

    而父亲对待儿女的性情愈发的平和宽舒了,总是说孩子大了,能够自己辨别黑与白、是与非、曲和直,自己做什么样的事儿、走什么样的路,要自己拿定主意,只要自己不会后悔,他肯定会支持孩子的选择。

    父亲之于我的教导已经深深的融入于我的骨子里、流淌在我的血液里。离开父亲的日子里,时常会想其他。父亲那三巴掌,更是不敢忘却,鞭策我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断向前……  

                                            2011年7月3日     

                                        于河北大城  青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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