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音很多年没回家了,常年在外面打拼,也不知道家门口的公交车有没有改过路线。妈妈每次打完电话都不忘问一句:什么时候回家啊?次数多了,张音便不耐烦起来:空了就回来。匆匆两句便挂了电话,“嘟嘟”几声忙音传来,张妈妈只得深深叹了口气。
清明节临近的时候,张音下了决心,该回去看看了,也给爸上柱香。买好车票,便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张妈妈本就不太会说话,一听儿子要回来了,只连连说了几个好啊,好啊,最后似突然想起一般补了一句:今年的清明饺我多做点。
说起这清明饺,张音砸吧砸吧嘴巴,记得什么样,当然也忘不了它的味。挑了这个时候回家,或许也有这清明饺的缘故在里头。
清明饺,又叫艾饺,自然是清明时节才有的,地地道道的江南特色。
外皮是糯米粉和粳米粉掺制而成,糯米和粳米最好的比例是1:2,这样做出的口感最好,不会太糯粘牙,又不至于费力。
内陷分咸甜两种。咸馅一般由笋尖儿、咸菜、肉丁炒制而成,肉丁得是肥瘦相间的,不油不腻又有猪肉的香味,所有的馅料需得切得细细得,用油那么一炒,啧,就是不包成清明饺,也是极下饭的。甜陷一般就是豆沙馅了,那时候没有搅拌机,都是手工磨制。
因加了艾草,清明饺的颜色是青绿的,正应和了清明时节的郁郁葱葱之景。而清明吃艾饺,还可免染患毒疮,这般效果大约就如端午时节的五毒了。一到清明,家家户户必是要做点儿的,一并也在上坟时给故人带一点。
清明饺的制作过程称得上繁琐,外皮要做,内陷也要做,就是包起来也比饺子要复杂多了,花边一个一个,要捏的均匀,外形似饺子,要包的圆润,不能破皮漏了馅,极富技巧性。这也算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手艺了,早先女儿家若是清明饺包得不好看,还会被婆家嘲笑。
张妈妈其实很多年没做清明饺了,多年寡居,一个人也不愿意大动干戈,但儿子爱吃,手艺也毫不生疏。张音回来前两天,张妈妈就准备起来了,米得先浸泡一夜,再到加工厂研磨成粉,张音爱吃甜陷,得多准备些豆沙,好在去年收的赤豆还留了不少,倒也够用。
张妈妈一个人絮絮叨叨,忙碌了两天,揉面,准备外皮、内陷,再细细包了。把清明饺放进蒸笼的那一刻,张妈妈看了眼墙上的钟,算算时间,等儿子进门,应该刚刚能吃上。
呆呆望着炉灶上渐渐增厚的热气,张妈妈盼着时间快点过去,想象着儿子进门的场景,有点等不住了,又不敢开门张望,怕散了清明饺的热气,只一次次抬头看钟,想着今日的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这边张音却有些近乡情怯了,坐在崭新的公交车上,看着家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好像都能看到烟囱在往外噗噗冒着烟气,许是妈妈在蒸清明饺了。
这样想着,时间慢得像只猫爪在心间断断续续得挠。终还是到家了,张音掏了半天钥匙,开了门,一声“妈”还没叫出口,只瞧着张妈妈缓缓转过身,被刚开锅的白汽萦绕着,分不清眼角噙着的是不是泪花。
“快尝尝,刚出锅”张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把一只清明饺递到了张音嘴边。清明饺很烫,热乎着软糯地很,张音一口咬下去,顾不得唇舌的抗议,三下两下解决了,伸手就要去拿第二只。张妈妈的表情精彩起来,笑嗔着赶张音去洗手,“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了”。
这话说着倒让张音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总是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包清明饺,爷爷奶奶还在世,伯父们也都亲近着,几个年岁相仿的孩子叽叽喳喳等着清明饺出锅。
尽管那时候生活不易,嘴多粮少,一个人分到的或许还填不饱肚子,但是那般热闹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有时候人呐,心心念念想着某样吃食,并不见得是食物本身有多美味,不过是一种念想,怀念旧时光罢了。只是食物易得,光阴难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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