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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亲(二)

换亲(二)

作者: 乡土中原 | 来源:发表于2023-06-20 00:35 被阅读0次

    两家的婚事都是两家的父母先做主,找人说合的。用当时的话说,叫“包办婚姻”。按习俗,说媒的事“三媒”是少不了的——和男方熟悉的人,和女方熟悉的人,还要一个能双方沟通协调的人。

    有了三媒,还得有六证。六证就是结婚那一天,天地桌上要摆放一个斗或升(以前粮食不按斤两计算,而按合(ge)、升、斗、石(dan)计。升、斗是衡量粮食多少的木制容器),一把尺子一杆秤,一把剪子一面镜,还有一个算盘。这些都是衡量人心品行的鉴喻。有了三媒六证,订婚和结婚时,还要请生产队长或有身份的人做证婚人。证婚人的话很有分量,男女双方都要信守。不然,就会遭人指责唾骂。

    小乾的婚床是土坯垒成的三道单坯垛,上铺一领秫杆箔,萡上是麦杆稿荐,稿荐上是秫杆篾子席。秫干和麦秆都是结子的庄稼,寓意是婚后就能生孩子。

    那年春暖花开时,他们两家筹办着婚礼。一位夫妻双全、儿女双全的大娘负责铺婚床。她一面拿着物什铺床,一面微笑着轻声念道:“两手一握,五子登科”。随着物什的更换,又说:“当中一按,头名状元”。如此等等,都是吉利话。

    小乾的村子在饶良镇西北十五里,他新婚岳父家,也是他妹妹小坤的婆家,在饶良南十五里,饶良正居其中。双方约定新婚那天在饶良西寨门内的老棉花库前会面,双方各自送过闺女领过媳妇。双方嫁妆都是一块二尺四见方的红平布,包着一个圆镜子(时价8分钱),一本“老三篇”和女方的随身物品。交接已毕,握手言欢,各带着自家的新媳妇返程归家。

    媒人领着一个新娘两个送亲伴娘,步行三十里到了家中,亲邻好友闹嚷嚷一大群,屋里连个歇脚的椅子和空地儿都没有,喜洋洋的新婚日却一个个累得鼻蹋嘴歪。

    新娘到家后,婆家要打碗红糖鸡蛋茶,称为“圆圆满满”,也是良好的祝愿。鸡蛋茶是婚礼的最好招待,都是公婆做了端给儿媳妇的。小乾的父母几年前去世,是他同族的长辈代做的。新娘喝了这碗鸡蛋茶,以后过日子就得伺候公婆了。新婚日这碗红糖鸡蛋茶与平时不同——只打三个荷包蛋,寓意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祝福婚姻的甜蜜、兴旺和美满。

    那时城乡住房都紧卡,难得谁家的房子宽绰点。所以,乡下待客,都是临时在院里架起大锅,厨师上下忙碌着,桌席大都摆在生产队的牛屋里。当然了,事前牛把式和东家要用新土把牛铺铺垫一新。

    中午的婚宴桌席很丰盛。酒是社旗酒厂出的红薯干散白酒,七毛八一斤,是用德国造剧毒3911农药空瓶,从二里多的大队代销点灌来的。那时候物资贫乏,人都穷得很,各种用完的农药玻璃瓶或铝瓶,人们都把它用碱水泡过清洗后,当茶瓶或酒瓶使用,谁都不讲究。正处文革期间,如果没有可靠关系,大众化的白河桥纸烟很难买到。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和村邻,都吸自带的旱烟袋。

    小乾带着新娘来敬酒了,新娘长得高大利靓白,和今天嫁出去的闺女小坤相比,各有特色。酒席间大家私下议论:“这两家换亲都值,都不吃亏……。”

    我回城十几年后,一次出差回社旗路过郝寨东大岗时,我们单位道奇开的货车出毛病了。他修车,我打帮手递工具。这时身后有个过路的人问:“是献铎吗?”我一 惊,在这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岗坡子上,还有很熟悉的人在这里巧遇吗?抬起头一看,哎呀,是小坤呀!

    从她“换亲”出嫁后,我一直没再见过她。只见此时小坤手拉着她的孩子,笑盈盈的,非常温柔。她穿着低调但很优雅,身材保持得非常好,还是那么漂亮,魅力不减。身边的孩子看着很精灵,很可爱。这时走来一个中年男子,小坤介绍说:“这是娃他爹。”我忙向前一步拉着手问候。这男的穿戴虽然普通,但长得眉目清秀,有些许绅士风度。我问他们怎么在这里歇息,原来是拉了些粮食到社旗有事,走到这里架子车出了毛病。说话间我们的汽车也修好了。我帮他们把架子车和粮食都抬到汽车上,并安排他们一家人上车坐好,一直拉到酒厂南口,帮他们卸下东西,彼此告别。

    又十几年后,我又得到消息说:小坤出嫁后生了两个儿子,现在都是博士。小坤她哥小乾夫妇也生两个男孩,也都在北京就业、买房、安家了。

    这是我亲历的一桩 “换亲”的事,一鳞半爪地记下来,以供后人了解那特殊的历史条件下,一些特殊的婚姻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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