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腊月廿几，老家大大小小都要理个发。
在家务农的我们三个兄弟，因为还比较年轻，一律理西洋发。西洋发，其实也是东洋发。头顶头发留两寸三寸，长短不一，便于三七开，加上高鬓角，看上去，整个人清清爽爽。那时，小伙子还是十分爱国的，不敢理二分发的“汉奸头”，不然会遭人唾弃、挨骂。
父亲照样是剃光头，简简单单。因为在三九寒天，他要戴毛绒绒的、头罩脸罩可以翻上翻下的大帽子。理发师傅把他头发打湿后用肥皂大致涂抹几下，就可以动手。应该是自上而下，自右而左，自后而前，把头发和脸上绒毛、卷曲胡须刮个干干净净，因为精神气提上来不少，人也似乎年轻了好几岁。
母亲理发好像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她理发的日子，尽量选雨后或雪后，阳光普照的下午。因为平时家务细碎而忙碌，她喜欢留一个可以显露自己白脖子的发型，比那齐肩可以遮盖衣领的长发要短，比今日干练女子喜欢留的短发要长。说了一大堆，其实对她来说，理发就是请邻居根勇媳妇用木梳不断地向下梳，头发顺直后，再用一把大剪刀沿着脖子周围，“咯吱”、“咯吱”，一剪刀一剪刀把卷曲的发根剪除，然后，再看看头发有没有像锯齿那样突出或空缺，有，再横着煎刀一煎就可。往往是她静静地坐在中等高度的方凳上，自家肩上放置一块白粗布后就开剪，有时候也装模作样地在梳妆匣上放置一面大镜子，事实是，自家什么都看不到。因不小心，根勇媳妇也连带剪下几根长头发，母亲她也不喜欢扔掉，打个拇指一样大小的圈圈，置放到梳妆匣里，是否留下一个念想，感叹时光流逝，我已不知情。
所谓的“梳妆匣”，就是一个长方形、四五公分高，由两小块杉木拼接，刷过红漆的匣子。木匣子因多年长期使用，杉木干缩，彼此之间会拉出一道小缝缝来，又扁又小的贝壳纽扣，时常夹在缝中。你如果用力提取它，不仅会使缝隙摇得更大，让匣子寿命减短。
碎碎平安。这梳妆匣，老家也有人叫“镜子箱”的。这“镜子箱”的叫法，是不是从大户人家那里首先叫出来的，已经无法考证。因为我家那枚圆圆的大镜子，在梳妆匣里根本装不下，是悬挂在四门厨的陶制筷子笼旁边的铁钉上的，大木厨的旁边就是一人多高的木质洗脸架，架子上除放置毛巾、洗脸盆之外，还会在底脚处搁置一两块洗衣皂。镜子呢，经常会被家人吃饭前一双双抽筷子、洗涤后一把把装筷子时带动了一下，连蹦带跳的飞离半寸长的铁钉，向地面跌落，虽然似乎不那么情愿，也是被跌得四脚朝天、粉身碎骨。如果有一天，那个肇事者发现坠地的镜子竟然毫发无损，那是他运气满满的时候，真想一下子在挂祖宗画像的中厅去烧上三柱高香，祝福一大家子人在年节里和和美美，在新年顺顺畅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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