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容捕快殷乾,以捕贼闻名。每天晚上躲在隐蔽的地方等待贼人的出现。有一天他正准备去一个村里,遇到一个人拿着绳索,冒冒失失地在快跑,还撞到了他的背上。殷乾想,这个人肯定是个盗贼,就尾随着他,到了一个人家,只见他跳墙而入。
殷乾想进去捕了他还不如在外面候着,捕了他不过献官,不一定能获得赏赐,等他出来,再把他截住一定能够获得重利。
不久,隐隐听见有妇女的哭声,殷乾怀疑出了什么事儿,也跳墙进入。看到一个妇女正对着镜子梳妆,梁上有一个蓬头鬼用绳子正在勾她。殷乾知道这是吊死鬼在求替身,大叫一声破窗而入。
听到叫声,一会左邻右舍都过来了,殷乾告诉他们自己所看到的情形,大家果然看见那个妇女吊在梁上,立即把她救了下来。被救妇女的公婆都来致谢,并准备了酒席来招待他。
大家散了后,殷乾从原路返回,天还没有亮,听见背后有簌簌的声音,回头看,还是那个拿绳子的鬼。鬼骂他道:“我自取那妇人,与你何干?为什么要破我的法力?”殷乾用双手与他搏斗,他向来胆大,与鬼对打,拳头所打到地方感觉有点冷,而且有点腥味。
天渐渐亮了,拿绳子的那个鬼越来越疲惫不堪,殷乾却越战越勇,抱着那个鬼不放。有路过的人看到殷乾抱着一块朽木,口中还喃喃的大声骂着,很是奇怪。
大家上前仔细看,殷乾恍然如梦,而那块朽木也掉在地上。殷乾生气地说,这是鬼附到木头上了,我绝不放了你。然后用钉子把那块朽木钉在庭院的柱子上。
每到晚上听到不胜痛楚的哀泣声,过了一些日子,听到有些鬼来,有与那个鬼说话的、有来慰问那个鬼的,还有来向他求情的。啾啾像小孩子说话的声音,殷乾都置之不理。
其中有个鬼说,幸亏那个人用钉子钉你,如果用绳子绑你的话,那你就更痛苦了。群鬼着急地说,别说别说,别泄露机关被殷乾学去。殷乾听信了鬼的话,第二天用绳子代替了钉子,到晚上,不再听见鬼哭狼嚎的声音,天亮再去看那朽木,竟然逃走了。
译自《子不语》卷六 钉鬼脱逃
木兰秋菊简评:
故事中的捕快殷乾是很难简单的说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在他的身上正可看出人性的复杂。
他非常勇敢,以捕贼为名,是一个能力超强的公务人员,也很有些正义之心,看到有人受难,就毫不犹豫的冲上去解救。他嫉恶如仇,武艺不凡,与鬼搏斗竟越战越勇,一举拿下了作怪的鬼,狠狠地钉在廊柱上,绝不放过。
但是他又有些贪心,看到贼出没,不是毫不犹豫马上去拿下,而是在心里打自己的小九九,想着如何为自己谋私利。他想着捕了贼去献官,不一定能获得赏赐,等他出来,再把他截住一定能够获得重利,直到听到里面有妇女的哭声,才冲进去。
他勇猛异常,却缺乏些智慧。虽然一举擒获了鬼,但却轻易就被鬼所骗,很容易就上了鬼的当,让鬼轻而易举就逃走了,很是有些惋惜。鬼话怎能随便信呢?也让我们不得不感叹,鬼点子就是多啊。
而这个鬼也是非常立体,活灵活现的,很是形象。他是一个冒失鬼,在路上快跑,很莽撞地撞到了殷乾的背上,才会被殷乾盯上。可见做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认真仔细,切不可鲁莽。
他为了寻求替身,也不惜残害无辜的人。而且他也有仇必报,他的好事被殷乾搅了之后,就跟随他后面准备报复,与他又骂又打。但这个鬼的鬼缘又实在好,他被殷乾逮住后,竟然有很多鬼来看他,有来慰问的,有来为他求情的,最终还集体合谋想办法把他解救走了。
鬼逃脱的情节很是耐人寻味,一个鬼竟然有这么多的鬼朋友,关键的时刻都纷纷来安慰和解救,可见他在鬼界还是积了不少善缘。对于人来说,何尝不是如此,平时与人为善,广积善缘和人脉,你遇到困难时,才不至陷入绝境,别人才会伸一把手,救你于危难之际。
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提出了“扁平人物”和“圆形人物”的概念。“扁平人物”就是那种脸谱化,类型化的人物。他们被贴上了鲜明的标签,好人或者坏人,一眼便可辨认出来。“圆形人物”则是具有复杂矛盾性格的人物,他们在小说情节中的性格呈现出多变性,他们的性格比较丰满、复杂、立体感强,很难简单地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个故事虽然很短,情节也很简单,但人物塑造却有血有肉,不管是殷乾还是那个鬼都给很是立体。人性总是复杂的,很难简单的说一个人是好人或是坏人,看人总要全面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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