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有阳光,空气中有些湿冷,我盯着天花板,感觉到浑身无力,懒散的甚至不想思考。
每人每晚依次说一个故事,今天该是轮到了午夜报幕员——五床的刘伯,当然这个报幕员的称号是我给他取的,他就是个时钟一般,午夜十一点,准时点名,好像是迟了那么一秒钟,便会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
不知道他今晚会讲什么样的故事呢……
夜晚如期而至,病房里很静,灯光将每个人的脸庞照的有些发黄,我们七个人直挺挺的坐在床上,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叮咚,现在时刻,十一点整!”
刘伯沙哑的声音也准时的缓缓响起……
(以下为刘伯的故事)
时间到了啊,今天就说一个我们这间精神病院的事情。
那年,这座五台山精神病院刚刚建成,那时候的五台山大桥还没有完全建好,医院便急着说开院剪彩,因为市政府的领导班子那一年正好要换届,为了将这项重点建设项目的功劳归到自己的名下,精神病院只得提前开业。
那天本来是阳光灿烂、风和日丽的天气,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领导致辞、剪彩。可到了下午,原定的是第一批病人的入住仪式,医院安排了16名病人,分别是从其他的精神病院转院过来的,症状较轻的精神病患者,而我就是其中的一员。
正当新院长宣布入住的时候,突然间乌云密布,无故刮起了一阵旋风,江面波涛翻滚,似乎要下大雨。
“真是奇了怪了,好端端的天气,怎么说变就变……”一位副书记小声的嘀咕,我就站在他的旁边,还多看了他几眼。
眼看着天气反常,似乎这场雨还不小,乌云中传出了轰隆的闷雷声,各位领导也就无心再继续了下面的环节,叫过了院长嘱咐几句,便要驱车离开。
现在尽管是下午两点,但是这天色已经像是傍晚六七点钟的样子,一片昏暗,地上的彩色碎纸片被风吹得卷上了天,我们被安排着站在冷风中,夹道欢送市领导的车子离开,刺目的车灯从我们身上一一掠过,冲向了还在修建中的五台山大桥。
为了这次的剪彩开院仪式,五台山大桥特意开辟出一条未完工的车道,停工一天,因为工地的施工噪音太大,会影响电视台的拍摄记录,我们站在原地,看着市领导的车队开上了大桥,大风将我们的眼睛都吹得睁不开了。
一共三辆车,领头坐着的是市长,车刚上大桥,走了不到两百米,突然大桥边垒起来的路灯柱像是被什么人给推倒的一样,哗啦一声巨响,全都砸在了桥面上,正巧挡住了前头的汽车,幸亏司机反映迅速,猛的一个急刹,躲过了砸落下来的灯柱。
不过躲过了危险,桥面开辟出来的唯一道路却被灯柱完全的封堵了起来,市长等众领导下车观瞧,围成了一圈,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空中一声炸雷轰隆作响,一道闪电劈下,像是一条白蛇,将昏暗的天空照亮,就像是比赛的哨声响起一样,豆大的雨点争前恐后的落了下来,那场景,简直就像是世界末日。
市领导无奈,赶忙躲回了车上,又向着五台山精神病院方向开了回来,我们早就躲进了屋子里,扒着窗口向外望,只看见车灯一晃,三辆汽车又停在了医院的门口。
院长这才四处找雨具,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路小跑,冲进了雨幕中,将几位市领导给接到了屋子里,又是倒茶又是联系施工方抢救路面,得到的回复是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清理结束。
“明天就明天嘛,我们今天就先住在医院里,天气也不好,等明天天好了我们再走,正好可以感受感受五台山新医院的设施嘛……”
市长倒是有些魄力,也似乎是在强装镇定,面子不能给丢了,这可让院长有些为难,他苦着脸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
“领导,我们医院新开啊,只有病房有床位啊,总不能让几位领导住在病床上吧。”
“啊,没关系,就睡病床上,看看你们的病床舒不舒服,以后病人住了进来,要享受一流的基础设施,你们毕竟是我们市里面的重点工程项目嘛!”
“是是是,我这就安排……”
那时候的病房跟现在的也没什么两样,一间病房八张铁架子床,院长吩咐了工作人员去安排,也为我们16个病人办理了入住的手续。
一直到了晚上,外面的大雨根本没有停歇的迹象,电闪雷鸣,狂风肆虐。几位领导吃了晚饭,打了会牌,也就各自散了去,一人住进了一间病房,就跟我们同个楼层,也在2楼,因为其他的楼层那时还没有开放,都是空置的。
我那个时候其实根本没病,住进之前的那个精神病院纯粹是为了混点吃喝,有个睡觉的地方,没想到就被选进了这间医院入住,那天晚上,我也像是今天这样,坐在床上发呆,看着外面的大雨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不仔细听,还以为有人在外面敲窗户。
那时候也没有钟,我大概感觉差不多有十一二点了,医院里特别安静,走廊上有些漏风的呜呜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跟我同一个病房的病友都睡着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坐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东张西望。
“啪嗒……啪嗒……”
隐约的,听见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并不是布鞋或是运动鞋,而是皮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更主要的是,那声音有前后两下组成,应该是一个女人的高跟鞋才会发出那样的脚步声。
我心里一惊,这么晚,怎么会有女人穿着高跟鞋在外面走动,我缓缓转过头,盯着病房门上的玻璃,偷偷的望着走廊,如果那人经过我的病房门前,她的头部应该正好会在玻璃的位置,我就能看清楚是谁。
“啪嗒……啪嗒……”
那脚步声不紧不慢,从走廊的一头缓缓的走向我住的病房的位置,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我的心跳都有些加快,到底是谁?
“啪嗒……啪……”
那脚步声突然在旁边的病房停了下来,最后一脚并没有落下去,他的一只脚现在应该是前脚掌着地,脚后跟抬起来的状态,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屏住了呼吸,想要听一听旁边房间有什么动静,那个房间里,住的应该是一个市领导。
一切好像又重新归于平静,那脚步声就像是消失一样,窗外的雨点依旧在敲击着玻璃,让我有些疑惑,难道我刚才出现了幻觉,听错了?
忍着下床去看一看的冲动,我将目光缓缓的从房门的玻璃上移开,拉过被子想要躺下,稍微的休息,那脚步声也已经被我强质性的抛在了脑后。
“啪……啪……啪……”
就在我刚躺下的时候,那脚步声突然又响了起来,但是这次的脚步声有点奇怪,只有一声的响动,我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都有点收缩。
她在垫着脚走路!
那脚步声从旁边的病房外响起,正在向着我住的病房逼近,那脚步声就像是响在我的耳边,每一下都敲击着我的心脏,到底是谁,这么晚了居然这样走在走廊上。
我有点不敢转过头去看,但是强烈的好奇心还是驱使着我将眼光缓缓的移向了房门的位置。
走廊外面的灯光很暗,透过门上的监视玻璃就更难看清走廊上的情况,脚步声靠近门口的时候,突然放慢了下来,我能感觉的到,再走上三步,她就要站在那块玻璃下,我也就要能够看清楚是谁了。
“啪……啪……啪……”
轻缓的三步,还是垫着脚尖在走,我的呼吸有些急促和颤抖,双手紧紧的拉着被子,将半个头都给埋在了被子里,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微微眯着双眼,死死的盯着门口。
一顶粉色的护士帽突然出现在玻璃的正中心上,护士帽下是一头乌黑的短发,其余就超出了房门玻璃能看到的范围。
是一个护士?
我呼吸颤抖着,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那个护士站在门前,停下了脚步,护士帽突然缓缓的升高了一些,短发也随之向上提高了一些,玻璃的最下方,一点一点,露出一双死死瞪着的大眼睛。
那双眼睛只有黄豆大小的眼珠,其余的部分都是眼白和血丝,那对黄豆大小的眼珠先是向左转了半圈,又缓缓回到了眼眸中间,向右边转了半圈,似乎是在巡视着,也像是在找着什么人。
我躲在被子里,浑身都在发抖,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是那个护士的个头太矮了,她想要看到门上的玻璃,只能垫着脚走路。
那双眼睛明显不是人类的眼睛,我眯着双眼,目光似乎被钉在了门口,虽然死命的想要将视线挪开,却发现眼珠子怎么也动不了了。
那个护士眼睛转了一圈,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了,就要缓缓的落了下去,刚落到一半,她又突然的向上一抬,那双大眼睛居然在狠狠的看向我。
“咔嚓……”
房门的把手,被转动开了,房门“吱呀”一声,露出了一条缝隙。
我猛地闭上了眼睛,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将被子往头上一蒙,脑袋一片空白,感觉自己就要昏了过去。
“刺啦……”
一阵电闪雷鸣,原本像是要小下去的雷雨突然又变大了许多,我的牙齿都在颤抖,但在雷声响彻之后,我隐约的听到了一声开门的声音。
不过那开门声并不是我的房门,而是隔壁病房的开门声,那间病房住的也是一位市领导,也不知为什么,他半夜三更打开了房门,我心中又惊又恐,却还夹杂着一些欣喜,感觉自己得救的。
“啪……啪……”
原本在我门口的脚步声突然转向了隔壁的房间,也没听见那位领导说什么,我心中完全已经麻木了,耳旁似乎充斥着那诡异的脚步声,环绕在我的四面八方……
时间漫长,感觉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迷迷糊糊之中,我再也撑不住,昏睡了过去,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摸了摸自己,全身都被汗湿了,就连被褥都有些潮湿。
门外有些嘈杂,似乎是早饭的时间到了,我下了床,有些犹豫的打开了门,院长正在走廊上与几位领导寒暄,说什么睡得不好,照顾不周,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楼下。
市长整理着衣服突然问道:“哎,老姚,怎么还没起床吗?”
“哦,姚副书记住在最里面那间房,好像是没看到他,我这就去问问。”院长指了指我的病房旁边的那间房,满脸的堆笑,说道。
“来,我去看看……”
市长领着一群人,有说有笑,向着我这边走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院长还瞪了我一眼,似乎是在嫌弃我站在门口,碍了事。
“老姚,怎么还没洗漱吗,时间差不多了。”
市长还没走到那间病房的门前,就朗声说道。
“唉,老姚,你站在玻璃面前干嘛,吓我一跳,洗漱过了吗,下去吃个早饭……”
市长来到病房门前,浑身一颤,盯着病房门上的玻璃,有些愠怒。他伸手就转动了门把手,那扇房门居然自动的打开了,门后一点阻力都没有。
你们可知道,最后结果是什么,那个姚副书记,头被人用钉子钉在了门上,身子却躺在床上,满屋子都是血。
后来我听人说,新医院刚住进病人,都会有鬼护士来查房,没病的人住进了医院,是要被赶出去的。
不过又有坊间传闻,这个姚副书记在外面有个姘头,是个小护士,后来因为怕是影响自己的官途,便要断绝关系,小护士始终不肯,还要威胁姚副书记去检举他,那副书记就找人将小护士从13楼推了下去,正挂在了楼下的电线上,头都被割掉了。
不过具体的缘由,我们也不知道,不过那天晚上,要不是姚书记自己开了门,就不知道我的结果是什么了。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今天我就讲到这了。
……
不知不觉,时间又到了午夜,我听的入迷,仿佛发生了那件事情的人就是我,我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向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看去,却发现玻璃早已经被糊上了报纸。
“叮咚,现在时刻,十二点整。”
拉上被子,病友们都睡下,我也躺在床上,依靠窗外的微弱的亮光,盯着天花板,天花板上的一块石灰早就脱落,不过今天来看似乎那脱落的面积变大了,也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怎么回事,我叹了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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