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

迟暮

几月之久，从清晨到迟暮，那一个村头的老树根上都坐着一位老婆婆，身旁是她的纯黑色的猫，每一日都如此，村里人都说那老婆婆犯了医不好的疯病。

老婆婆的儿子住在村子的中央，一处敞亮的小洋房里。孝顺的儿子每日走到村口丢一个生冷的馒头给老婆婆，有时候是和着几粒米的稀饭。村里的人时不时会给老婆婆铲一些自家热乎乎的菜，有时候拿几个水果之类的吃食，天气好的时候，村子里的老人就围坐在老婆婆的周围聊天，老婆婆一如既往的望着路的远方，沉默不语，双目浑浊而无神。天气越来越凉，叶子掉了一拨又一拨，老人们一遍遍的感叹老婆婆的人生。

几个月之前，老婆婆的疯病还不似这般严重，会傻呵呵的笑，虽然谁也不认识，只记得自己的男人李老伯，但是那个时候的老婆婆面色红润，脚步也轻盈，一点也不像古稀之年的人。那个时候李老伯还健健康康的存于人世间，因为不愿意同儿子一起住，靠着瓜子花生这些零食过活，和老婆婆相依为命倒也过的快活。

每日清晨，当村庄还未完全醒来，李老伯就已经安顿好了老婆婆，自己骑着自行车，叮铃铃叮铃铃的穿过窄窄的村庄去赶集，单数就去本镇，双数就去远一点的镇上。他离开的那一天也是如此，去远一点的镇上赶集，只是天气不好，雨淅淅沥沥的下，赶集的人也不如平常的多，于是李老伯就从早上待到了下午，依然没有把驮过去的零食卖完，在将近傍晚的时候，雨渐渐的大了起来，夏天的雨总是带着很多力量，李老伯一咬牙往东街骑去。

东街有一家卖绿豆糕的，味道极好，每一回来赶集，李老伯都要带些回去，老婆婆爱甜食，而东街的绿豆糕是她的最爱吃食。李老伯急匆匆买完就要往回赶，小心翼翼的把绿豆糕裹了好几层塑料袋放在竹筐的底部。为了盖住剩下的零食，李老伯将雨衣都扯到了竹筐的上面，很快，李老伯全身上下都淋了个湿透，视线渐渐模糊，直到那刺耳的汽笛声响了很久，李老伯才意识到自己冲向了一辆大货车，司机疯了一样咆哮.....

散落出来的瓜子花生，还有其他小东西散开在李老伯一尺远的地方，被塑料袋包裹的绿豆糕也滚落了出来。那天下午老婆婆的黑猫一直聒噪不安，总向门外张望，老婆婆费力的用她长满褶子的手将黑猫拽到自己怀里，在傍晚的时候，黑猫突然凄惨的长叫一声，之后躲到老婆婆的怀里一动不动，雨下了一整夜，老婆婆也饿了一夜肚子。

李老伯在农忙的时候下的葬，儿媳妇儿逢人就讲他死的不是时候，耽误了多少活计。李老伯走了之后，老婆婆的疯病就厉害了，拉着儿子问李老伯什么时候回来，儿子不耐烦，就叫她去村口等，谁知老婆婆坐在老树根上也生了根，任谁拽也不回家。日复一日，在影子长长短短的变化里，等着早已睡在土里的李老伯回家。

在枯黄的树叶凋落的厉害的秋末，如任何一个往常的迟暮，村子里的人惊讶的发现，老树根上没有了老婆婆的踪影，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村子里的人再也没见到过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