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学会想家,是十八岁,我成人的那一年。那一年,我在求学的异乡第一次过了一个人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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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新疆的孩子出省上学是不容易的。作为离新疆最近的大学城市西安,和乌鲁木齐之间,都要做火车熬过整整六十个小时,更不要说乌鲁木齐之外的孩子。
当年入学不到半年迎来寒假时,想想回家的五六天路途,心里是极端发怵的。家里人也心疼我,母亲提前写信来征求我的意见。我是有种兴奋的,第一次有如此的自由,可以不受任何的管束的拥有自己安排的一个月时间。这对刚踏出家门的我来说,诱惑不可抗拒。
母亲寄来了一百元钱和反复的叮咛交代。一百元,在当时近乎母亲一个月的工资。舍友们也都走了,他们也没有一个是西安本地人。一天时间,感觉整个校园都安静了,空了。
前一周,完全是按照计划在游走。
在南大街上,一路走过,看到西安外国语学院是空荡的,西北政法学院是空荡的,西安建筑学院是空荡的。在这一片,学生走了之后,感觉城市都空了一半。
去了小寨的兴善寺,玄奘西行取经前后驻守了很久的庙宇,夹杂在喧闹的市场中,安静的连僧人都少见,在这里行走,时间似乎都是静止的。
去了碑林,也是静悄悄的模样,无数的碑刻像是一片片的树林,每一块都自顾自的在展示一段历史,毫不在意你看或者不看。发现很多上学时课本里的古文经典的母本就来源于这些石碑,很是惊叹。
去了钟楼,去了城墙。站在没什么人的城墙上眺望,好像第一次和西安这座城市有了一些莫名的联系,第一次感受到人的渺小,第一次感受到历史的无处不在,第一次感觉到时间的难以挽留。这种感觉对于十八岁的我来说,是有些难以承受的。
然后,就是春节的气氛一日浓过一日,情绪不自主的低落。三十那天,碰到学校预科部的新疆少数民族同学,热情的邀我去他们那里过三十。其实他们是不过春节的,但是学校为了照顾这些学生,特意为他们准备了一台大彩电过年。在那里,我看了一台五味杂陈的春晚。
新年钟声敲响之后,走出来,学校一片黑暗和寂静。在校外转着,看到一个还开着的小店,进去,一个老汉喝着小酒,听着收音机里的秦腔,总觉得秦腔里,有一种凄凉。我记得很清楚,在店里第一次看到黑啤酒,是一个勇士的牌子。买了四瓶,一袋花生,回到宿舍,整个楼里,亮着我这的一盏灯,像一个被放逐的世界。
一瓶一瓶的喝完,嘴里有焦香的苦味,心里第一次如此的想念母亲和家人,在被子里,默默的流一个人的眼泪。
不愿意出门上街了,在学校,走过一个个的角落,第一次盼望赶紧开学。
几天后,收到母亲的信。那是她年三十写给我的。很平淡,只是告诉我,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的转转西安,不要一个人窝着。家里一切安好,勿念。
第一次知道,勿念两个字,真的有太多说不出口的想念。
十八岁之后,由此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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