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也爬上大石,与燕池悟并排跪在大石边上朝潭底探头看去。还什么都未曾瞧见,只听身后一声怒斥:“你们二人鬼鬼祟祟的在此作甚?”
凤九正欲探身向寒潭之上,去看一看潭底的鱼儿,不想被突如其来的吼声一吓,撑住大石石沿儿的手臂一滑,整个人朝潭水中栽去。
燕池悟紧挨着凤九,因他是个练武之人,武功不弱,所以反应极快。他见凤九要落入寒潭,连想都未来的及想,便飞身扑了出去,抢在凤九落水之前回身将凤九推回到了大石之上。而他自己早已收不住身,径直往潭水中落去,激起潭中水花飞溅得老高。
燕池悟是个旱鸭子,丝毫不谙水性。这一点,他自己怕丢脸,也怕敌手得知他这个短处善加利用,让他在打架中处于弱势,所以他一直对此事讳莫如深。
凤九跌坐在大石上,小燕落水时溅起的水花崩了她一身。凤九从怀中掏出帕子来低头擦着脸上和头发上的水,说道:“你这个入水的姿势真让人不敢恭维。你快些上来!那潭中寒气甚重,小心寒气侵体会生病的…”
小燕落入潭水中后,双脚沾不着地,冰凉刺骨的潭水顺着鼻孔、嘴巴咕咚咕咚地灌进他肚子里,想开口呼救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只顾着在水里乱扑腾。
凤九自小在往生海边的湖光山色中长大。在她还是个三块豆腐高的小蒜苗时,就时常跟在迷谷身后一同潜下水去照料满池塘的夜明珠,水性在走兽中算是极好的。自然没把面前这汪不足自家洗澡盆大的“养鱼池”看作能淹死魔族第一英雄好汉的危险之地。
凤九自顾自地理着半湿的衣裙,听燕池悟依旧在水里折腾得欢快,便笑道:“没想到你看起来瘦弱,身子倒是不怕寒凉。那鱼生性狡猾多疑,也不是这么个抓法,你也太性急了些。”燕池悟没有回音,依旧乱扑腾。
凤九整理妥当,慢悠悠地收起帕子,才发现燕池悟一直扑腾原来并不是在捉鱼,而是……溺水。凤九大惊失色,豁然起身:“小燕壮士,你莫要惊慌,我来救你!”说罢,顾不上其他,就要纵身往潭水中跳,双脚还未离地,一只微凉的手掌已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住。凤九回头看时,正是太晨宫的正主,紫衣银发的帝君。
“你拉我做什么?再不救他,他会淹死的…”凤九甩不开腕上的手,气急得对东华大喊:“他死了于你有什么好处?你这个太晨宫的主人就是这样待客的?”
东华帝君安静地垂眸望着急得跳脚的凤九,忽然勾唇一笑,淡然道:“今天上午,本君是想过他死了才好呢,却没料到这么快就应验了。不过眼下你质疑太晨宫的待客之道,那本君就买女主人一个面子,替你救他一救吧。”
说话间,东华帝君另一只手法力凝聚,微微抬起,潭水中胡乱扑腾的燕池悟已被一道紫光从水中拎起。下一刻,浑身湿透往下沥着水的燕池悟随着东华帝君一挥手,已像一条未拧干的毛巾一样,被抛到一棵高大的白檀树树杈上,整个人大头朝下的搭在树杈上一口一口地往外吐着水。
凤九顾不上去思量刚刚东华帝君的话,一把甩开了东华帝君握着她的手,跳下大石,奔到挂着燕池悟的那棵树下,小心翼翼地避开树上落下的水,仰头问道:“小燕壮士,你还好吧…”
燕池悟连惊带吓,在水里扑腾半天,早已力竭了,除了一口一口往外吐水,哪还说得出话来?
凤九急得绕着树团团转,想了想,回头望向东华帝君:“你既然救他上来,为何将他扔在树上?你看他现在半死不活的,你把他放下来,他还能好受些。你先在这里看着他,我去请药王来给他瞧瞧。”
东华帝君慢慢从大石上踱下来,漫不经心地说道:“堂堂青之魔族的魔君,差点淹死在我这丈许见方的小水塘里,若大张旗鼓地请药王来诊治,不出明日,这个笑话便要传遍四海八荒了吧…啧啧,到时候也不知他们魔族的颜面要往哪里搁?”
搭在树上的燕池悟虽嘴里说不出话来,却将树下东华的一番话听得明明白白,急得直咳嗽,一咳嗽便有水从嗓子里溢出来。
东华帝君见树上的燕池悟有了反应,即对凤九说道:“你瞧,他也不愿意因此就丢了面子。他自称英雄,只不过呛了几口水,将喝进去的水吐净就好了,你又何须如此担心?!”
凤九将信将疑地看看东华帝君,帝君一摊手道:“本君何曾诓骗过你?”
凤九暗自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看他:“你难道诓骗我的还少吗?”
东华帝君三两步走上前来,替凤九理一理额前鬓边的碎发,手中又暗暗施了个法术将她衣裙变干,这才问她:“你倒是说说,本君在什么事上诓骗你了?”
凤九抬头,目光迷茫的望向东华帝君,在脑中思量了许久,竟挑拣不出一件事来堵他的嘴。东华帝君极爱她这般懵懂单纯的模样,以往她这幅模样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在言语上逗弄她,惹得她跳脚生气,一双脸颊气得绯红,却又拿他没办法。可眼下的情形却容不得他再惹她生气。难得隔了这几天,他才有这个机会再跟她好好说几句话,他现在只想讨得她的欢心,让她对他笑。
东华帝君见她想事情想得认真,也不言语,便趁机牵起她的手,揽着她的肩膀慢慢带她往回走:“你想了这么久都没想出一件我诓骗你的事来,可见你平时对本君的误会颇深。本君被你冤枉了这么久,你应当好好补偿本君才是。”
凤九苦思无果,又听帝君这样说,觉得也不无道理,于是疑惑地问道:“帝君想让凤九怎么补偿?”
东华帝君配合着凤九的脚步,慢慢沿着园林中的石子小路走着,时不时地为凤九拂开探出路中间的花枝或藤蔓,有一搭无一搭地说道:“本君并不是个斤斤计较的神仙,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这世间只有恶人才擅用诓骗之术,你无故将本君看作恶人,这几日又将本君独自抛在太晨宫不理不睬,真真让本君有些伤心…”
帝君这一番话虽让凤九心里有些愧疚,可嘴上却不大愿意承认:“帝君怎么说是‘独自’呢?九重天上上下下的大小神仙都晓得帝君最近是交了桃花运,太晨宫中有一位千娇百媚的魔族女子与帝君日夜笙歌,对太子奉上来的公文都没功夫批阅。帝君早就乐不思蜀了吧?何故又在凤九面前装可怜?”
东华帝君对凤九的话倒是不甚在意,只稍稍停下脚步,随手在一旁的花树上折下一朵粉红的木芙蓉花,在凤九素净的鬓边比划了一下,方小心翼翼地别入凤九的发中。“本君想着你从小跟你姑姑长大,眼光应是比常人凌厉些,谁想本君竟是高看你了。你难道没发觉,那魔族女子此行前来是另有目的?”
凤九不好意思地脸发红,抬手扶了扶发上的花朵,心不在焉地问道:“她来太晨宫除了拜会帝君,还能有何目的?!”
东华帝君牵着凤九继续往前走:“你上午已经见到墨渊上神和你姑姑了。她在太晨宫盘桓数日,就是为了与墨渊一会。说白了,她是来与你姑姑抢夫婿的。”
“什么?!岂有此理!”凤九一听登时急了:“这天下间竟然还有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子!我姑姑同墨渊上神已经订了亲,这是在四海八荒众神面前说死了的,她凭什么来捣乱?!……不行,我不能眼看着我姑姑被人欺负了去!”
东华帝君拉住凤九,劝说道:“你姑姑一届上神,哪有你想得那般不济?再者说,还有墨渊站在你姑姑这边…”
“你们天族的男子不都是见一个爱一个,三妻四妾的?墨渊上神要是被那个女魔头蛊惑了去,我姑姑岂不是会吃亏?!”凤九也不等东华帝君把话讲完就打断了他:“难道说帝君也对那个魔族女子有意,怕凤九出手伤了她,所以才拦着凤九不去找她的晦气么?”
东华帝君哑然失笑:“你就这么不信任墨渊上神的为人么?他要是看得上那魔族女子,早就与她成婚了,还拖得到这会儿?本君跟你打个赌,墨渊绝不会轻易背弃你姑姑!”
凤九被东华帝君一激,顿时来了兴头,一脚踩在路旁的石凳上,双手叉腰道:“赌就赌谁怕谁!赌什么?”
东华帝君道:“这好说,输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如何?!”
凤九与东华击掌:“就这么定了!你我都不许暗中帮忙,否则就算输!”二人一拍即合,一路小跑着赶回大殿去看热闹。
太晨宫后院园林的最北端,燕池悟趴在高高的树杈上逐渐吐净了腹中的水,又缓了个把时辰方恢复了些气力。高高的假山遮住了大部分阳光,浓密的树荫笼罩下一身寒湿的衣物裹在身上冰凉刺骨。燕池悟被冻得嘴唇青紫,多里哆嗦地抱着树杆滑下来。双脚刚一着地,手中已祭出一柄长剑来:“你奶奶个熊的冰块脸,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