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 那树 那村

作者: 我叫李十三 | 来源:发表于2017-01-15 09:40 被阅读0次

诗曰:“一岁一枯荣”,其实,若以生命论,一生一枯荣亦是成立的。于树而言,萌芽便是它“荣”的开始,死亡便是它“枯”的去处。

在我还是学龄前儿童之时,村里小学门口那棵千年皂荚树是父亲每次给我讲故事最津津乐道的必讲内容,他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给我讲他童年与那棵树的故事。据说那树有着上千年的历史,唐僧西行时曾在那树上拴过他的白龙马。它的历史已无从考证,也无需考证,它对于我们的影响不在时间的长短,而在于始终的陪伴。父亲说他小时候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学校里的体育器材亦是几乎没有,交通也不方便,他们所能玩儿的也只有那棵皂荚树。那时,他和伙伴们一下课就要冲到那树下面,喊声“开始”,然后大家就争先恐后的向上爬,顾不得脏,顾不得痛,爬到顶端,然后相视大笑,开始争论谁是第一,谁是最后。在一番不会有结果的争论后,坐在枝桠上平缓心跳,平复心情,谈笑风生。最有趣的是,在大家都开始享受登高望远的辽阔时,有人突然喊道:“看看谁第一个回到教室”,随后就激情重燃,像落叶似地坠地,然后奔跑,冲入教室。最不幸的是,冲入教室后发现已经上课许久,接着就是被在树下罚站,然后又爬树,又罚站······不断重复,直到筋疲力尽才肯向老师低头。他还给我讲在树下捉迷藏、摘皂荚、给树讲故事的趣事和皂荚洗衣服的妙用种种。皂荚树是他们最奢侈的玩具,最忠实的玩伴和最亲切的倾听者。讲故事的他就像个孩子,句句流露着他对那树的眷恋,那年的怀念,那些人的不舍。

等我上小学,瘦瘦小小的我见到那树,甚至觉得它可以与天比高,它的径宽我没有量过,只记得当时我们五六个人才能将它团抱住。春天的它绿的纯粹,甚是养眼;夏天它的绿荫足以覆盖整个小广场,带来丝丝凉意,引得无数人驻足;秋天叶黄如火,给人慰藉和温暖;冬天没有了树叶的遮挡,错综的树枝成为我们自然的游乐场。因为那树是中空的,我一直坚定的相信它里面一定住着某一种有灵性的生物,非孙悟空也定是个神仙。我有时甚至会对着它说话,等着它回答。每次看见大哥哥爬上树,我都会问他们树里面有什么,他们总是告诉我什么都没有,但我还是每次都要问,总是期待着不同的回答。对于我,它承载着我的期待,分担着我的孤独,见证着我的童年。

二年级,我们有了新的校舍,我很少有时间回去再看它,直到去年得到消息说我们村要拆迁了,故土难离,我决定去看看它,那时的它已被围墙围住,只能看见高处的树冠。不知是围墙的原因,心情的原因还是年龄增长的原因,它的枝桠已没有记忆中的那么层叠错落,只剩下稀稀落落的树枝和星星点点的树叶。

回家后,我便向父亲询问那树的情况,父亲说自从小学迁校后,那里就成了养牛场,没有了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了孩子们爽朗的笑声,那属于少了些生气。直到拆迁的风声传出,牛场主人觉得那树应该可以换得不少补偿款便把它圈了起来,以示主权。后来,主人不管,旁人想管也管不上,那树便渐渐衰弱。

几个月后,拆迁工作如期动工,乡亲们多数也都搬出了村,村子的沉寂让人觉得没有了安全感,没有了根。我又去看它,它已被伐倒。可能是根系过于庞大复杂的原因,伐木工人就在底部将它锯断,它的身体静躺在那里,树叶已大概掉光,树干也日渐枯黄······此情此景,我的眼睛已经湿润。

干与根的分离是多么痛的事,正如村民们身虽已搬出,心却留了下来,那树的根和我们的根在地下互相缠绕,互相交通,融为一体。它和我们遭受着同样的命运,我时常想着如果它遇到像“英国最牛钉子户”那样坚定维护自己的主人,如果遇到更仁慈更人性化的管理者,它便可以继续它永不衰老的传奇,绵延它“一岁一枯荣”的生命。

树如人,可以给你乐趣,与你为伴,但是同时,它也需要被保护,否则,它也会离开。

此时听着汪峰的《北京 北京》:“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去  我希望人们把我埋在这里  在这我能感觉到我的存在  在这有太多让我眷恋的东西  我在这里欢笑 我在这里哭泣  我在这里活着 也在这死去  我在这里祈祷 我在这里迷惘  我在这里寻找 也在这失去。”对那树的眷恋,那年的怀念,那些人的不舍不觉已萦绕心头,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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