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生

作者: 张启明 | 来源:发表于2023-11-21 10:31 被阅读0次

    【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放下手机,我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钟,不觉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刚刚还沉浸于短视频的各种喜怒哀乐和光怪陆离,转眼间我就像被狠狠地抛入了无底深渊,被无尽的虚无和空洞感所包围和吞噬。从床上起身,我驼着背坐在床沿,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提不起兴趣。昏暗的房间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尽管眼前的桌面干净整洁,我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呆在原地,任由思绪飘荡、定格、凌乱……虽说这漫长的假期是我苦苦盼望等来的,但当假期真正来临后,却丝毫没有先前想象中那么快乐,反而让自己在无尽的娱乐中变得十分消沉和颓萎,也丧失了原先阳光开朗的心态。

    最近,几乎每天都是同样的场景,虽然我早已习惯,但这种“狂欢”后的空虚感依然让我本能地排斥和厌恶。不能再这样自甘堕落了,我得做些什么!此时,我的心里早已风起云涌,可身躯却毫无行动——我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滴答、滴答……钟表里的秒针不停地响着,记录着时间的流逝,而我却在脑海里和另一个自己搏斗,是走出去还是躺下来,双方僵持不下。一个闹铃打破了僵局,那是叫醒我午睡的闹钟,可笑的是我的午睡时间被无数个短视频所侵占了。“啪!”我狠下心来朝着自己的脸上甩了一巴掌,在心里怒不可遏地骂了自己一通。然后便是收拾一番,准备出门。不管怎样,先踏出这个“囚笼”。

    走出阴凉的小巷,阳光从来没像这样刺眼过。我眯起眼,不由得伸出手挡住。天气热得吓人,宽广的水泥地面成了一张巨大的煎锅,稍微碰一下就能冒烟。于是我打起伞,快步走着。走了没多久,一栋高楼忽地闯入我的视野。以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废的空地,如今变成了某个楼盘。

    走过一堵高墙的尽头,我的左边是一间小平房和一堵砖墙形成的小道,里面有几位皮肤黝黑的蓝领农民工横七竖八地躺着。他们有的把衣服放在地上,光着膀子平躺着;有的靠在墙上,低垂着头,手里的烟还残留些火星;还有的枕着胳膊侧躺着,黄色的安全帽盖在脸上,背后地上的泡沫饭盒里没有一点油水……这样的景象太过常见,可此刻我却为之驻足。我透过小平房的窗口,看到里面有一位大叔在软床上鼾睡,风扇在角落呼呼地吹着,十分惬意。这鲜明的对比形成了强烈的冲击,把我的心灵震住了。我愣在原地,从未如此同情和怜悯过这些农民工,哪怕他们总会出现在我匆匆忙忙的平常日子里,频繁到让人熟视无睹。我能做的,好像只能是为他们哀叹一声,皱起眉默默走开。眼前,一位农民工嘴角开始上扬,眼睛却是闭着的,或许是梦到了牵挂已久的的家人吧。他们为了生存而过着灰头土脸的生活,这是他们自愿的吗?显然不是,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或许正因为他们身上背负着妻儿甚至全家的希望和未来,才肯以一己之力扛起千斤的责任。他们在艰苦的生活中前行,不曾忘记故乡的灯火。

    我收起了伞,缓慢地走向大街,耳机放起了轻快的歌。我当然为这些穷苦百姓而感到悲悯,但不能因为悲悯而担忧自己的人生,甚至整个世界。他们为我们负重前行,我们更要扛起自己的一份责任。而我当前的责任,便是让自己的重拾生活中被遗忘的乐趣与被忽略的精彩。

    我骑上单车,驶向了久违的书店,去寻找埋藏已久的阳光。

    金黄的阳光透过疏密不一的树叶点点洒落在地面,微风携手绿荫给我带来丝丝凉意。午后的街上没有太多车辆和行人,往日拥堵的小桥和石板街在此刻显得异常宽敞,以便于我能在路上静静地感受四周的草木、河流和人间百态,而不是为喧闹的鸣笛声和粘稠的车流而焦虑、不安。我因此而欣喜着,特意蹬慢许多。两旁的大树撑起绿油油的宽大臂膀,为道路铺上两条平行的阴凉大道,只留下一层金黄,镶嵌在道路中央。蝉鸣在无声的四下格外响亮,你一声我一句地奏起了奔放的夏日交响曲。过了石桥,包子铺的老板挺着大肚腩、摇着小蒲扇,要是看上这么一眼,你是绝对想不到他的吆喝声能穿过几十条街巷,吵醒那些在清晨熟睡中的人们。他身旁的老黄狗没有了往日的威风,而是静静地趴在地上摇着那条毛茸茸的尾巴。对面的水果摊飘来一阵水果的清香,那香味,承载着多少我童年的回忆啊。这条我最熟悉的老街,此时好像换了一副模样……这些平凡的人们啊,心里总有一丝对美好生活的盼望吧,否则该怎样对抗这匆匆的流年和世间的纷扰呢?

    熟练地停好车,我踏进了书店。映入眼帘的几张宣传海报告诉我,店里多了几本红色书籍。我拿起一部讲党史的书,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摘下耳机,打开书本,翻动的纸张带我走进了那个战乱的年代、那段峥嵘岁月……

    合上书,我的心灵还飘荡在那段战火四起的悲壮历史中,眼睛却环顾了下四周。几个小男孩坐在不远处的自习区的凳子上打游戏,时不时爆发出几声哀叹和抱怨。这样的行为在自习区显然是不合适的。管理员走上前提醒了几句后,回到了柜台和同事小声地说些什么。从她摇头的动作和忧愁的表情可以看出,或许是在抱怨着那几个小孩的不省心,亦或者是工作的不顺心。而那几位小孩的父母,也闻声赶来训斥了他们的孩子。男孩们垂着头,一边偷偷地抹泪,一边用颤抖的手写着作业。回过头,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位二十出头的姐姐,眉头紧缩着敲着键盘,时不时砸几下桌面,还暗暗骂了几句。

    如梭岁月,众生奔忙。被工作和学习捆绑的我们,时常会感到被无数的事物压得喘不过气来。小时候是父母无休止的管教,上学后是做不完的作业和考不完的试,工作后是数不清的期限和任务……我们好像总是在接踵而至的繁忙中苟且地活着,没有片刻的喘息,哪怕休息了也只是表面的放松,内心的乱麻依然丛生,身躯的疲惫依然缠绕……我们难道要在这样的日子里消磨掉自己对生活的热情吗?难道我们的生命就要在匆忙之中慢慢地消逝吗?

    我这样想着,身旁的姐姐却伸着懒腰,长舒了一口气。收拾好东西后,她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开了,她应该是刚完成了一份棘手的工作吧。柜台边的管理员在百无聊赖中拿起了手机,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她的眼眶渐渐红了,或许只有家人的关心才能让她如此地感动吧。生活的确幸,往往藏匿在最熟悉的地方;港湾的温馨,常常安放着我们受伤和疲惫的身心。把书放回书架,我也准备离开了。

    下到一楼,我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地板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书,沟壑纵横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血色,嘴角却一直上扬着。脸上不知何时泛起了微笑,我穿过奔走的人群,朝着家的方向前进。耳机传来了舒缓的音乐,我的心情也随着午后的暖风变得平静而闲适。我想起了刚刚的老者,又回想起自己抱着一本喜爱的书时爱不释手的模样,脸上慢慢地露出一点微笑,再看看眼前的世界,似乎没有那么灰暗了。匆匆一世,总有人留得住飞驰的白马,而这留住白马的套索,无非就是那三两热爱和半点渴望。埋藏于我内心的阳光,似乎在缓慢的生活中一点点地显现出来。

    归家路上,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彩,落日把一天中最后的温暖抛洒在了归家的人们身上。宽阔的道路上车水马龙,到处是回家的人:放学归来的孩童,接送孩子的家长,还有奔走了一天的年轻人……早上,人们迎着太阳出发,傍晚,阳光欢送着人们回家。人们披着暖色的夕阳在城市的高楼间穿梭、相遇和远去,芸芸众生大抵因这点光而生活着、追寻着。

    走进熟悉的小巷,迎面走来了一位蹩脚的小伙子,手里捧着一束鲜花,表情像是吃了蜜一样甜。那束玫瑰花,应该属于某个住在他心里的人吧。他走的很慢,一只脚迈开步子,另一条腿像是生锈了一样,被抬起、向前移动、再放下。等他走过,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条“生锈”的腿是一个假肢。我衷心地钦佩他,以及和他一样内心阳光的人,并给他们献上我默默的祝福。送去无声的祝福后,我敲开了家门。

    回到房间,我拉开了窗帘。灰白的墙上沾满了橙黄的余晖,如同此刻我的心房。这压抑的一隅,总算是摆脱了昏暗混沌的束缚。谁曾想,这“解放”来的如此漫长,却又如此简单。盼望已久的阳光,或许就近在咫尺,只不过差了一次拨开窗帘的动作。这生活,怎么会让人颓唐呢?

    这是我高考结束的假期。成绩出来后,尽管我的分数在班级里名列前茅,但和我预想的还是差距甚大,这无疑为我三年的辛酸和拼命画上了一个不太圆满的句号。虽然高考前的我曾无数次设想过没考好会是什么模样,那时的自己仿佛早已看淡一切成败,但当现实的“失败”活生生地摆在眼前时,还是会有一种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因此,从分数出来的那天开始,我便一直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每天都是自责、悔恨和流泪,周遭的一切都是朦胧的灰色。我掐灭了自己心里的火苗,背对着阳光、注视着阴影。可如今,我不愿再逃避,也不再自甘沉沦。此刻,我选择把脸朝向阳光。

    书店里读过的那本书,把破碎的家国和山河、惨无人道的列强侵略者、风雨中的残破红旗,还有那前仆后继的仁人志士统统展现在我眼前。那时我仿佛听到了尸骨堆旁孩童的哭声,也好似听到了铁索桥上惊天动地的冲锋号角……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是什么让革命者们在炮火和刀枪中顽强地生活下去,是什么让他们一腔热血只为拯救中华民族于水深火热之中?无非是深埋心底的对敌人的痛恨,无非是牵挂的家人、爱人和百姓,无非是他们心中闪耀的红星。沧海桑田,山河无恙。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人们带着信仰去生存和战斗。如今,在安定的国度中,我们也能怀揣着阳光去生活和奋斗。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不久,夜幕降临了,而我心底的太阳却缓缓升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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