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金玉良缘,木石前盟。
众所周知那林黛玉前世乃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边的一株绛珠草,贾宝玉为赤瑕宫神瑛侍者。因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因未报灌溉之得,恰逢这神瑛侍者凡心偶炽,意欲下凡造历幻缘,故在警幻仙子案前挂了号。同下世为人来用泪水偿还甘露之惠。
情切意绵 纯至真前世有缘,今世相见,便越觉亲近。红楼梦第三回中宝、黛二人初次会面时都有似曾相识故人来的奇妙感觉。宝黛先后出场原文:头戴束发嵌宝紫发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若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瞋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
黛玉一见,便吃一大惊,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再来看黛玉: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如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宝玉看罢,因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她?” “虽未曾见过,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旧相识,今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曹公将这一段描摹的非常传神,让人读之意会神往。这里将前世今生的“缘”字巧妙体现出来。我相信很多人都有过类似感觉:就是某人某地亦或某事好像在哪见过,但又可以充分肯定现实中不曾遇到过。灵光乍现即消失的奇感。在互联网来临前的旧时光里时有出现,而后无数新鲜有趣的事物不断冲刷的大脑,很多画面来不及定格就匆匆切入下个片段,至此那种冥冥中的期遇就不再有过。
人与人之间感情的厚薄不是取决时间长短,有些认识数年的,也只是浅简之交;有些人只认识几分钟,仿佛就已情定三生。一个眼神,亦或呼吸上微弱的变化都深知彼此。在大观园里,宝玉和黛玉认识只能算是早中期了,可他们在初次会面时,就已决定一切。纵然那些集优秀女性为一身的完美女性整日徘徊他身边,都不及黛玉短短出场一瞬间。
宝玉喜欢女孩,爱吃女生红膏,喜欢和女性玩乐,但无关风月。二十一回时宝玉到黛玉屋里叫她和湘云起床,之后又毫无违和的在湘云洗过脸的盆里洗脸,紫娟递过香皂去,他却说“这盆里的就不少,不用搓了。”你说他有怪癖也好,可这在我看来就是天真到无芥蒂。比起熟读知乎者也那些假君子好过多少倍了。衔玉而生、自带贵气,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从不侍娇专横,对于犯上的下人,一点做主子的脾气都没有。虽在红尘世俗深处,又不随波逐流。
虚名浮利都是过眼云烟,当清醒的人太少时,清醒的人往往不被认可。那些美好的女孩子嫁人了,就丢失了少女慧心灵性,不再烂漫无邪,真是无可奈何的事……他眼看晴雯和众姐妹的遭遇,又做不了什么,深感自己的无能。因得知晴雯做了芙蓉花神,杜撰长文,用晴雯素日所喜之冰鲛彀一幅楷字写成,名曰《芙蓉女儿诔》,前序后歌,泣涕而念: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垄中,女儿命薄…… 其祭文用典不下三十处。
黛玉天性敏感,虽有很疼爱她的外祖母及众姐妹,但毕竟是外戚,所以时常感到孤独,看到被众人宠的宝玉,联想起自己父母已故,世上再无至亲,不禁潸然泪下。或许真正的孤独并非离群所居,而且即使众星捧月,依然故我。而宝玉就是位数不多懂她的人。因此待在贾家或者活下去,都因他,这是她唯一的念想。在得知宝玉宝钗成婚后,她的所有所有都破灭了,绝望下“焚稿断痴情”,终前喊出那句让人猜不断的绝殇:“宝玉,宝玉 你好……”一翻眼,呜呼,魂归离恨天。正是——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瑶!
很多人都说黛玉小心眼,爱哭心思重,在我看来她是那么的阳光活泼的南方姑娘。她是不如宝钗那样深得人心,因她唯心不唯全,待下人体恤大方,是以姐妹相处。说小心眼无非两处争议罢了:趣嘲刘姥姥母蝗虫并非看不起,而是有出处,加之童言成分;周瑞家送宫花来,她说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这句话让很多人觉得黛玉挑剔,难以接近。实则你细看就不难发现,薛姨妈送花前嘱咐过周瑞家,“你家姑娘一人两支,六枝送与林姑娘,而后再送风哥。”是周瑞家送完别人后顺路把剩下的拿给黛玉,不怪黛玉说出那样的话来。随心、随性不做作。如是宝钗,不管有多不喜欢,断不会当人面给脸色。
终于确定了自己心思及宝玉心思后,就再没使过小性子。即便知道了宝玉和袭人初试云雨情后,不仅没生气,还打趣二人。此等豁达绝非小女子可比。俗人看来,黛玉不识礼数,不懂世俗。在雅洁之人看来,她才是真正才高质雅的女子。
此情非彼情宜
那日宝玉来黛玉房中看视,只见黛玉睡在那里,忙走上来推她道“好妹妹,才吃了饭,又睡觉。”黛玉醒来见是宝玉,因说到“你且出去逛逛。我前闹了一夜,今还没歇过来,浑身酸疼。”宝玉道“酸疼事小,睡出来的病大。我替你解闷,混过困就好了。”黛玉只合着眼不看,“我不困,只略歇歇,你且去别处闹会再来。”宝玉推她道“我往哪去呢,见了别人怪腻歪的。”这句话正符他心性,他曾也说过:“见男的便觉浑浊,见女子便觉清爽。”而这些女子中唯独黛玉最爱,因此只得赖着。
情切意绵 纯至真话说黛玉听见这句后,嗤的一声笑道:“你既要在这里,那边老老实实的坐着,咱们说话儿。”宝玉道:“我也歪着,没有枕头,咱们在一个枕头上。”黛玉道:“放屁!外头不是枕头?拿一个来枕着。”宝玉出去一看回来笑道:“那个我不要,也不知哪个脏婆媳的?”“你就真是我的‘天魔星’!请枕这一个。”说着将自己的推与宝玉,又起身再拿一个来,二人对面倒下。
期间有说有笑,欢恰万分,宝玉又编故事逗黛玉,二人掐来掐去好不快活。我相信黛玉的床上甚至房间不曾有过别人进来,唯独宝玉来去自如,这本身就意义非凡,不过他们都是喜欢在一起,看到对方的心悦,没有风花雪月逾越之情。就像我们童年般两小无猜的简洁、纯真。每每读至这一段总有说不出的轻快感。
宝黛二人更多的是精神世界的契合,彼此在世间多了个真正懂得自己的人。不过他们的行径和价值观与当时封建的家庭、社会显得格格不入,绛珠草既是以泪还恩的,注定他们在现实中悲情色彩占多数,结局自然不会好到哪去。只不过这一段木石前盟让世人知道了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爱——亘古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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