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云浮宫,雍容华贵的女子手指捧着一盏周身灵气充盈的琉璃盏,静静的跪坐在四百九十七支红烛之中。从南国开国以来,每年开年第一日的第一个时辰,天子亲身前往云浮宫点燃一支红烛,这个传统延续了四百九十七年。
南国的第三十五位皇帝,也是开国以来最年轻的昭绪帝,捧着红烛进云浮宫大殿时,四百九十七支红烛一息之间全部熄灭,原本跪在大殿中心的女人,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杏眼死死地盯着西南方的星宿。
红烛全灭,乃是南国衰亡的预兆,西南方流火星泛着血红色的光芒,南国的祸乱便是由那颗流火星所致。
年幼的昭绪帝慌了神,生性就软弱,如今更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哭了起来。
“陛下莫慌,云浮殿誓死保卫南国。”云浮宫宫主祝熏用灵力托着掌心中的琉璃盏。
小皇帝抬起头,见她目光坚定忠诚,稳住了心神:“那便交于国师了。”
众人散去,祝熏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阿黎,你去。”
西北方,漠河雪原。
少年在风雪中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眼眸漆黑压抑的让人窒息,他的双脚双手上,各被一对漆黑凶厉的鬼头锁紧锁着,鬼头锁名为鬼罗刹,是天下最凶的魔器,让人不由想到,这样年轻的少年,究竟如何罪大恶极,年纪轻轻便被锁住了灵魂,每日受尽挫骨扬灰之苦。
他皮肤苍白的不似人,却生的俊美妖异,那种样貌,只一眼,便能让人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一切,哪怕是为他而死。
白皑皑的雪山之上是刺骨的冰冷,风雪大的让人睁不开眼睛,若是普通人,没有灵力护体,只怕瞬间便能被山间的寒风刮烂身体。
少女身着白衣,安静的跪坐在雪地上,雪花落在她的睫毛和她漆黑的秀发上,她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手中的琉璃瓦泛着金黄色的温暖柔顺的光,踏雪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在离她十步之处停了下来。
少女缓缓地睁开了眼,琉璃盏化成了细长的剑,剑刃上也是泛着金黄色的光。黎星的眸子紧锁着那个身着玄色薄衫的少年,眉头微皱。她没有想到南国的灾星竟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
黎星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呼吸更加小心,漠河雪原的寒冷,即便是她,抵抗这里的酷寒还十分费力,而这个少年,穿着单衣赤着脚走在雪原中,似乎不知寒冷似得。
“阁下可是要去南国?”黎星紧握住手中的剑,杀了这个少年,对她来说,并不简单,她从未杀过人,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清瘦苍白的少年。
少年伸出手,接住落下的几片雪花,似乎是在喃喃自语:“离朝已经不在了啊。”他漆黑的眸子渐渐抬起,视线落在那个雪白衣衫的女子身上,声音仍是轻轻地,“也罢,其实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黎星的目光落在苍白少年的手指上,那是极好看的一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手腕处被个通体漆黑浑身诡异的鬼头锁紧锁着,还有未干的血迹,不由她深思,就听见苍白少年声音平淡的说:“去南国吧,反正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少女的眉头皱的更深,眼眸抬起,望着天上的星宿,流火居于中,南国的灾难,果然是他,为了南国的子民,只能杀了他了。
“对不住。”黎星匆匆说了一句,身形像流星一样闪出,云沧剑直劈少年的门面,少年的眸子里终于有了焦距,黎星出剑速度很快,而那少年,一动不动。
“叮!”云沧剑见劈上少年双手之间的漆黑鬼锁,鬼锁发出凄厉阴惨的叫声,黎星原本想挥剑直刺入少年的心口,少年便当场毙命,可突如其来鬼锁的惨叫声,深深地刺入了黎星的耳朵,突然间,她的胸口翻出剧烈的恶心感,耳边全然已经耳鸣。
周围的雪山被这声尖叫刺穿,一场空前绝后的雪崩即将到来。该死,这叫声似乎能让人灵力丧失,黎星浑身无力了起来,浑身没了灵气护体,也感觉到了漠河学院刺骨的严寒。雪山发出撕裂的声音。
她直直的倒了下去,手中紧握着云沧剑。夜的漆黑中泛着诡异的红,她没料到那个漆黑的鬼锁竟有这样的能力,这一次,便是真的要折在这里了,她辜负师尊的信任,也辜负了南国的百姓。
视线渐渐模糊,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听到了那鬼锁砸在雪地上的声音。
雪崩将至,那少年仍是笔直的站在那里,低头捡起落在地上的鬼锁,眸中不解,转头看向那个已经倒在地上的女人,和她手中紧握着的云沧剑,他走过去,从女子的手中将云沧剑拿出,砍向自己双脚上的鬼锁一剑下去,一瞬间,少年的身体好像受了什么重创,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鬼锁纹丝不动,发出了一声嘲讽似得奸笑。
少年抹去唇角的鲜血,漆黑的眸子在思索什么,最终,他将昏迷的女子抱起,他消失的瞬间,雪海蜂拥而至,瞬间便将就它面前的一切吞没。
“嘶…”黎星勉强睁开眼睛,浑身几乎要冻僵了,山洞里到处都是凝固的冰块,她身边靠着一团炙热的火,可在这个漆黑的山洞里,这点零星的火,让她觉不到温暖,她那离那团火更近了一些,稍微暖和了一点,灵力恢复了一些,才感知到身边竟有个人。
那个少年离火堆很远,在阴影之中安静的闭着眼睛,他的呼吸很微弱,弱到让人感觉不出他胸腔的起伏。黎星匆忙的在周围摸索,终于,她安心下来,握住手中的云沧剑,他睡着了,正是自己下手的好机会。
黎星托着冻僵的腿,挪到他身边,剑尖直冲着他的胸口,只要稍微用力,便能刺穿了他,黎星深吸了几口气,她才不过十八岁,久居云浮宫,还是少女天性,心总是不够狠得。
最终,黎星放下手里的剑,暗自松了口气。
“我以为你会杀了我。”那少年缓缓睁开一双眼睛,那抹妖异寒冷淡了许多,零星的火光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让黎星有种这个少年安稳平和的错觉。
黎星吐了口气,重新回到火堆旁:“我也以为我会杀了你呢,你可是南国开国四百多年来最凶的灾难。”
那少年沉默了一会儿:“今日你没杀我,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什么机会不机会的,正大光明的比试一场,你未必会赢。”黎星眼里闪过一丝冷傲,她是云浮宫四百年来灵力最强的弟子,她有信心直面杀死他。
少年原本苍白的脸上似乎沐了一层寒霜,他垂下眼眸,半眯半昧,空气里除了寒冷便只有安静。0
黎星不知道为何,灵力恢复了一些却聚不起来,只能不靠灵力硬撑着。黎星觉得有些眩晕,她知道,这样寒冷的天气下,无论如何都不能睡过去。
那少年睁开眼眸,望了她一眼,指了一下旁边:“过来。”
黎星抬头看了一眼,低下头去,全当没有听见。
少年叹了口气,站起身子坐到了她身边,径直将她搂在怀中,黎星浑身僵了一下,她原本虚弱的很,身为云浮宫宫主的嫡传弟子竟被人冒犯!她不知哪里了来的气力,抬起手来狠狠的刮了他一个耳光。
一声脆响之后,她也有些失神,对上他平静的眸子,也不能说是黎星的错,倒是黎星先仓皇的低下了头。
“如果不靠着我,等不到洞口的雪融化你就会冻死。”他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俊美的脸颊上一张红红的巴掌印。
黎星一张脸红的像只番薯。
他眉头微皱:“你风寒了吗?怎么这么热?”
“…”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你说我是南国的灾星?”他的声音响起。
“嗯。”
又沉默。
“南国是离朝之后的王朝?”
“离朝之后是姜国,姜国之后就是南国了。”黎星抬了抬眼,他身上暖洋洋的,像一只火炉,他也没什么不妥的举动,黎星放松了下来:“你不知道?”
“嗯。”
离朝是一个信奉神的王朝,也是灵师们最辉煌的时代,前离国富兵强人民富足,后离便开始邪神当道,也是因为信奉神的不同,导致后离的各个神宗兵戎相向,最终导致亡国,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黎星多次在这个少年口中听到离朝这个王朝,说出了心里的疑惑:“莫非你是离朝人?”
“嗯。”
“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若是能杀了你,天冥日给你祈福。”
他似乎觉得很好笑,毫无血色的容颜上,勾起一抹微笑:“姬无业。”
姬…姬无业!离朝的史纪在南国天子的书库中她曾读过,离朝灭亡的直接原因,就是眼前的姬无业:“姬无业,魔邪之子,后离的最后一位天子。”
“魔邪之子?”姬无业似乎是自言自语,眼睛淡淡的盯着自己脚上的鬼头锁:“原来后史里是这样的。”
黎星抬起头,少年闭着眼,遮住了所有的情绪,似乎刚才他一闪而过的悲伤只是她的幻觉,若是从离朝灭亡到今日,算起来,也有一千年了,什么样的人能活一千年呢?后离残缺不全的史纪中,记载着这位不满二十岁的王,曾下令将四千婴孩放血剥皮祭司邪神。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他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她抬眼看着他苍白的脸,活生生的就在她的面前,她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的师尊,这样的他,真的会给南国带来灾难吗?
她想着便睡着了。醒来时,姬无业纤弱高挑的身子,将她护在怀里,赤着脚走在漠河雪山之中,雪崩之后这里更冷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姬无业身上仍是暖洋洋的,消退了她身上的寒冷
黎星在他怀中脸红的不得了,觉得有些尴尬,只能靠着他的肩膀假寐。不知走了多久,空气越来越温暖,应当是出了漠河雪原了。
“去哪儿?”他问,原来早就知道她在装睡。抱了她一路也真是好脾气。
黎星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云沧剑,有些迟疑,她现在还是聚不起灵力来,自从上次一剑劈在了姬无业双手上的鬼头锁后,她就再也凝不起灵力了。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她想等她恢复了灵力杀了他!
“好。”
姬无业的装束不论走到哪里都这么吸引人,毕竟谁也没有见过带着脚拷的俊美男子不是,身材又好长得又好看,黎星只能带着姬无业绕开大城往村落里去。
便真的找了一处别人废弃了的宅子住了下来。起初黎星每日都要努力认真地凝聚灵气,依照在云浮宫的作息,好好修炼。再往后便解放了天性,没人管束他,就连出师门必须开着的水镜也让她用不多的灵力封印了,再也没人管束她了。
姬无业虽看着不太好惹,但其实脾气还是教养都无与伦比。
黎星下河摸鱼抓虾,姬无业就静静的坐在一边,漆黑的眼眸里随时注意着黎星,以至于她脚底打了个滑整个人便掉到水里,几刻没见上来。姬无业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水里,同一时刻黎星从他入水的地方探出来头来:“姬无业,诶,你人呢!”
“忒不仗义了,不救我不说竟然还跑了!”黎星气哼哼的拍了下水!
光顾着生气,又踩到了和上一次滑到一抹一样的苔藓石头,又朝后仰了过去。便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苍白的手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
河水凉爽舒适也没法降下去自己的浑身上下的热度,黎星差点要哭出来,怎么这么尴尬!黎星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溜上了岸,顾不得抓起自己外衫便匆匆往茅屋跑去。
姬无业定定的站在那里,手指还保持着刚才怀住她的姿势,眼底的漆黑更深了。
黎星去镇里典当了首饰换了茶水和粮食,原先废旧茅屋的主人应也是个雅人,留下了棋盘和木琴。
白日里摸摸鱼摘摘水果种种花,午后同姬无业喝喝茶下下棋,晚上躺在凉棚里遮着蚊帐听着姬无业弹琴。
小桥流水人家,黎星躺在凉棚里,脑袋里只想着这个,全然没有发现,就连灵力能不能凝起都不在关注,自己已经习惯了姬无业这个安静的存在,已经没有杀他的心了。
日子似乎就在弹指一挥中过去,夏日过去秋日将来,秋雨一场接着一场,天气越来越寒。镇子上的粮食也少了起来,黎星白日里去了回来仍是两手空空。
原以为今日里是没的吃了,没想到一回到茅屋,就有阵阵肉香,姬无业烤肉很是在行。
只是这秋天光景的,猎人打猎都不容易,可是姬无业似乎每天都能猎到各种动物。
那日黎星原本说好要去镇里买茶,结果半道上忘了带银子,便折了回去。便见到令她毛骨悚然的一幕。
姬无业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修长的双手上,从十指中出现了根根像银丝一样的东西,像极了傀儡戏的玩偶上系在玩偶关节上的细线。
姬无业的双手在空气中控制着银丝,那根银丝落进了底下蔓延而去,不一会儿一只山猪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浑身动作诡异而僵直,黎星躲在围墙之后,姬无业平日里安静的眸子竟散发着妖冶的光芒,似乎被那双眼睛盯着,便再也不能拒绝他的任何要求。黎星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似乎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先前安静平和的姬无业只是个伪装。
他的十指在空气中上下摆动,一种奇异的美感在他的指尖环绕,那只从山林里走出来的山猪,身体不受控制一般的朝一颗粗壮的大树上撞去,那颗大树显然不止撞死过一只动物,血迹已经干涸发乌,那只山猪就这样,一下下的撞击着大树,最终发出痛苦的哀嚎,直到最后一下,山猪脑袋上的血洒在了树干上。
山猪哀嚎了声,倒在地上,死去了。
姬无业的手指还在空气中摆动着,那只死去的山猪摇摇晃晃的站起,像茅屋走去。黎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子。
这才是真正的,姬无业吗?
黎星转头逃一般的走开,很晚的时候才回去。
“回来了。”平静而安稳的样子,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姬无业已经烤好了山猪,已经将猪肉细心地放在了小盘子里。可是黎星没有胃口,白天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打转,她扬手打翻了那个盘子,走进了房间里。
姬无业垂下眼眸,听见她狠狠的将门推上,将那些被她扫到地上的肉丢进火里,发出烧焦的气味,漆黑的眼眸里只有火燃烧的颜色。
黎星夜里翻来覆去无法安睡。姬无业在院中弹了一首曲子。
“阿黎!”黎星的枕下突然穿出了云浮宫宫主祝熏的声音。
黎星从枕下掏出一面铜镜,铜镜之中赫然就是远在王城的云浮宫宫主:“师傅。”原来是刚才她分了心神,将水镜上的封印给解除了
“你太让我失望了,竟敢擅自关闭水镜!你当真以为你能和他过一世?他可是离朝的魔君,南国的灾星!”
“师傅。我,下不去手。”黎星的声音有些内疚。
“愚蠢!”
“师傅,我真的下不去手!”
“以你的实力,原本杀了没解开鬼罗刹束缚的他有七分胜算,可你竟然将他手上的鬼罗刹解开了!如今就算我也不得不亲自前去解决他!你的举动为师都看在眼里,你这是要弃我南国于不顾?”祝熏声音里洋溢着怒气!
“徒儿知错!”
黎星是祝熏最得意的弟子,自然不会真狠下心去罚她:“唉,罢了,为师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这面铜镜之后又一颗灭灵丹,你设法让他吞下,他到时灵力尽是,和个凡人没有不同,若他真和凡人不同,那我便饶他不死。”
祝熏的声音不容置疑,还未等黎星说话便已经断了水镜的联络。黎星打开水镜,里面果然有一个黑色的药丸。
就算是师傅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他的那双手的能力,天下便没人能真正的打败他,他的傀儡之手,能控制所有他想控制的东西,万物在他手中,就像傀儡玩偶一般。
而她今日的所见,姬无业的残忍与无情,她也怀疑,他确实是南国的灾星。黎星紧紧地握住手心里的药丸,一夜无眠。
她与师傅相约三日,三日之后,不是姬无业死就是她有父母之恩的师傅祝熏死。
黎星和姬无业似乎陷入了奇怪的氛围中,原先总是她唧唧歪歪说话不断,姬无业总是安静的听着,如今她不说他也不说,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到了天涯这么远。她曾经总欺骗自己,姬无业是个好人,只是史纪上将他记录成了十恶不赦的暴君。
可是事实告诉他,他能冷眼控制一个牲畜活活撞死,就也能控制一个人活活撞死,姬无业,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黎星不知不觉便对着姬无业的脸出神了,认真到连对上了他的目光都不自知。
原先望着他只觉得脸红,现在她抉择的时间越来越少,心里越来越着急。
终于,她颤抖着手将她手中的药丸放在桌上,不愿隐瞒。
“这个是灭灵丹,你吃了它…我师傅说可以饶你一命。”黎星不敢抬眼看他,只是盯着他的衣角。
姬无业的眸光平稳:“我知道了。”
他修长的手指,几乎毫不犹豫的便将那颗药丸放进了嘴里。
黎星呆住了,见他没有一丝迟疑的样子,眼泪不知道为何就哗哗的留了个不停,扑进他怀里哭的昏天黑地,嘴里只是在一直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姬无业原本苍白的脸上,服下了灭灵丹后,更加苍白,脆弱的像一张薄纸,似乎一碰就破,可他脸上却带着笑:“我差点以为你这辈子都不理我了。”
黎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姬无业,若是明日我师傅来,我就求她,我们成亲吧。”
姬无业轻轻地笑了,他说:“好,这种话,原是该我说的。”
黎星破涕为笑。
那天夜里,姬无业怀中搂着黎星,黎星一夜紧锁着他的腰,枕着他的胳膊,就像天底下所有的爱侣一般。
姬无业心里第一次感觉到了满足,他的眸子紧紧地望着怀中女子的脸,目光浮沉,终于,定了定眸子,似乎是释怀了一般,在她额上烙下一吻:“阿星。”
“今后要好好地活着。”
黎星第二日起的很早,主动往姬无业唇边送上一吻,姬无业微笑,天底下最美的女子也不及他分毫,那时她还不知,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吻之后结束了。
雍容尊贵的师傅踏进了姬无业和黎星的茅屋,似乎一切都很平静,祝熏责怪了黎星几句,都是无痛不痒的话,姬无业坐在一旁,笔挺的身子眉目安静。
一切似乎在瞬间发生了。
姬无业早就料到今日阿星的师傅万万不会饶了自己,只是他没料到,原本应该刺在他心口的那一剑,刺穿了黎星的胸口。
黎星何尝不了解自己的师傅呢,她不想忤逆她的师傅,所以给姬无业吃下了那颗灭灵丹,却也不想让自己一心一意深爱的姬无业丧命。
她是师傅最得意的弟子,她的死,能给姬无业争取时间,什么时间?黎星拔出自己的云沧剑,在剑刺穿她胸口的一瞬间,她的剑用尽了她全身的力量,劈在了他双脚上的鬼头锁鬼罗刹之上。
她的血,滴在鬼罗刹上,鬼罗刹传来刺耳的尖叫,像上次黎星无意中斩断姬无业手腕上的一对鬼罗刹一样,音浪将整个茅屋撕裂。
黎星的身子撞在了祝熏的身上,祝熏红着眼睛,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徒儿:“师傅,对不起。”
南国,对不起。
黎星的最后的目光,落在呆滞的姬无业脸上。姬无业平静的面庞因为她的死而被撕裂,他像个孤独的孩子,悲伤在他的眼角凝结,一颗泪落在地上,黎星伸出手,她好想最后在抱他一次。
可是她的身体好疼,她现在真的好累阿。
连眼睛都睁不开呢
姬无业,我还没有嫁给你呢。她在最后一刻这么想。
他的双脚不再被束缚,浑身的灵力如小河汇入湖海,他的力量回来了。他的十指微动,那种优美而诡异的摆动,祝熏瞬间就被银色的细丝四分五裂,她还没由来的悲痛她的徒弟,便化成了血雨,在顺着风的方向,消失了。
姬无业丧失了全部的力气,跪倒在地上,怀中紧紧抱着那个苍白的少女。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知道自己只是想借她的力量解开鬼罗刹。
他身上的罪孽是洗不清的,当年大祭司给他下诅咒将鬼罗刹拴在他的身上。
大祭司说:“姬无业,我以后离百万子民之怨诅咒你,永远在荒芜冰冷的南方漠河冰川中沉睡,饱受风雪的折磨山风的凌迟,即便有一日你能脱离束缚,破解你束缚的人,是一个你在这世上唯一爱而不得的人。诅咒你爱人却不得,恨生而不死。”
他忘记了那个诅咒,爱人而不得,恨生而不死。她解开了他的束缚,代价是离他而去,这个唯一让他温暖的少女,他还是没能留住。
生生世世阴阳两隔,终生在尘世间苦苦煎熬。
他是南国的灾星?既是天意,便顺天而为吧。
姬无业在黎星额头上深深一吻:“阿星,你不会离开我的,你既让我娶你,我便是你夫君。”
七日后。
南国王城。
城中一片生灵涂炭,火海遍地,城中一片狼藉。
挺拔修长的男子,俊美而妖冶,他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上下摆动,银白色的丝线在温软的阳光下显得迷幻而华丽,一个少女从他身后走出,脸上是完美而迷人的微笑,洁白的衣裙在一片狼藉中格外纯洁美好。
姬无业将少女搂在怀中,少女苍白精致的皮肤吹弹可破,皮肤冰凉,肢体的关节处被银白色的丝线吊起,丝线的尽头,是姬无业的五指不停交替舞动的手指。
“阿星,南朝亡了。”姬无业平静漆黑的眸子认真的盯着怀中的傀儡,傀儡笑的愈发迷人,姬无业在她额上深深一吻,眼角却溢出了泪:“那,我们回家吧?”
他知道,她永远不会回答他。
一片硝烟狼藉中,他牵着她的手,离开了王城。

您好,我是几道
稳中带皮,活而不乱,来,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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