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那点事
“我刚不上学那会,就跟着几个也不上的同学一块去饭店里当服务生,就天天端菜,洗盘子,就那么洗了一个多月,老板又让我去后厨学配菜,我觉得配菜最有意思,一样菜需要啥材料,需要多少,都是我一双手的事,猪头肉拿一块,生菜拿几根,花生米拿一把,还有这配料那配料都就一把,就跟…就跟药房里抓药似的。饭店这活吧,时闲时不闲的,忙的时候一开十几桌,来来回回端盘子,送茶水,跑这一天,让汗一泡,那脚肿的跟馒头似的。不闲的时候就搁一块扯皮,就他们那些个荤段子啊,不行不能给你讲,免得带坏你。后来,有一天老板接到消息,第二天会有工商局的来检查,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成年,就提前把我们赶走了。”
“后来啊,什么活都干,当过收银员,汽修学徒工,扛过大桶水,在工地上拉过钢筋。对了,有一段时间在加油站给车加油,倒也不累。就那么在边上守着,就跟田里的稻草人一样,看着一辆辆车开过来,加满油,然后看着它们开走。那么多车,黑的白的,高底盘低底盘的,烧汽油的烧柴油的,可惜就没有一辆是我的。”
“我最喜欢的是就是奔驰s,什么样的人坐奔驰?那都是大领导才能坐的。奔驰最大的特点是什么?舒服!就那大靠背,躺上去哎呀就像一张大床一样!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辆奔驰s!”
福来说着,狠狠地吸掉了最后一口烟,闭着眼睛,长长地吐了一口烟气。
“可惜我不知道什么才能买得起。”福来感慨了一句。
烟头被弹到了地上。
福来又点上一根烟。
“后来我十八了,成人了,我觉得自己有本事出门闯闯了,就跟着一个比较好的伙计去了一个海边的城市。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咱妈来送我的时候被拦在候车室外边,我就急了问售票员咱妈凭啥不能进,他们说不买票就是不能进,我就只能隔着栅栏跟咱妈说了几句话。我第一次觉得听咱妈絮絮叨叨挺好的,我去检票坐车的时候咱妈还在玻璃外面看着我,贴在玻璃上,就那么怔怔地盯着我,那一秒我就后悔出远门了。”
“可我还是被我伙计拉上了车,我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树呼啦啦得往后倒,树我认识,栏杆我也认识,那些房子我也认识,但我知道我离家越来越远了。然后我第一次吃火车上的盒饭,十五块钱一份,真是贵得要死,味道也不咋地。你以后出门坐火车,最好自己带点吃的。还有那些个乘务员,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推销零食,什么新疆的雪梅,哪哪的蜜枣,怎么怎么好吃,怎么怎么养生,老子要有那个钱早买了,还用听他嘟噜嘟噜嘟噜跟机关枪似的。”
“哥,我坐过火车,有的我知道了。”福生想起小时候那只飞驰在梦里的“野兽”。
福来偏着头挠了挠后脑勺,“成成,给你说别的。”接着又点起一根烟。
“下了站以后,一眼看过去除了楼就是车,城里都这个样,也就比灰城更繁荣点。我俩当时找不到工作,也没地方住,就天天在网吧包宿,吃泡面。可我知道日子不是这么过的,我去那是找工作挣大钱的,后来我俩就在一个流水车间找了个活。”
““我给你说,流水线上干活太她妈累了,一天干上十几个小时,就那么站着安零件,过来一件安一件,过来一件安一件,一刻不得闲,一个月就能休四天班,原本我还想着下了班能四处瞅瞅逛逛,纯他妈放屁,下了班腿早软了,累得我找了个网吧就睡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要是倒霉啊,喝凉水都塞牙!我就在网吧安静睡个觉,招谁惹谁了?一觉醒来,身上二百块钱现金没了,心疼的我好几天吃泡面都不买有卤蛋的。然后我铁了心要租个房子,我就跟我伙计在厂子附近找房子,最后租了个一厅一卫的小破房子,一个月租金六百块钱,我俩一人三百。这日子难啊,工资没到手,本金先花出去大半。后来咱妈跟我打电话,问我过的怎么样,我怎么说,我只能编瞎话糊弄她,说我一天干九个小时活,每天有两顿工餐,其实就中午一顿大锅饭,还说我在附近找到了个不错的房子,上班也方便,租金四百,一人一个月两百。各方面都凑合得过去,让她别担心。我怕真让她知道了我咋过的,她会千里迢迢过来把我抓回去。”
“当时我们前三个月工资只有一千七,转正才有两千五,可我那个伙计干了一个半月就受不了要了工资回家了。你说我怎么办,他走那天我就坐在租的房子里抽烟,抽了一夜,我决定我不走了,老子出来闯荡江湖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算了!老子就找了个叫刘全的工友继续合租,熬了三个月,我成了正式员工,钱挣得多了,日子才好过了一点。”
福来弹飞烟头,接着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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