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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蒸鲈鱼》(水彩) 颖瑶手绘父母常来深圳小住,一来便“翻古”(“翻古”是我的家乡话,意思是回忆、讲述比较久远的事情),大部分是回忆我们姐弟仨小时候的成长趣事,偶尔也会追溯到更久远,回忆他们自己小时候的趣事。
比如今晚,父亲捧着一枚苦寻许久终于失而复得的钥匙,狠狠地对着它吹了口气,郑重地放到鞋柜上,然后长吁一口气,放心地说:“这回不会丢了!”他转身望着目瞪口呆的我,笑着解释说:“小时候,我总看到我妈妈把重要的东西放到固定的地方,然后吹一口气,这东西就再也不会丢了!”哈哈,原来是来自奶奶的家传。
我妈不甘示弱,也说起她小时候的事儿。她说以前在农村里如果谁借了一只鸡给别人,别人还回来的时候,要把这只鸡的脚绑住,在潲水桶里浸泡几分钟,然后双手提着鸡翅膀,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口中念念有词,大约是“这里就是你家”的意思,念完,松手把鸡放到地上,让它去找自家的鸡玩,快快融入本家鸡群,晚上就能找回自家的鸡舍。
这是什么原理?我哑然失笑,请我妈解释。她说自她懂事起,家人、邻居都是这样做的,鸡泡过潲水转过圈圈就真的没有走丢过,她也不知道什么原理。只记得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村里人都不宽裕,卖鸡蛋能给拮据的家庭带来微薄的收入,给孩子老人添件新衣服什么的。所以农家轻易不宰杀正下蛋的鸡,一旦来了贵客非杀鸡不可而自家又没有合适的鸡时,就去左邻右舍家借鸡,当然借的就是那种过了下蛋期的老母鸡,等自家母鸡快退休时,再还回去,并且郑重地上演一场“母鸡认亲”秀。乡里乡亲间,就这样互相腾挪,互相帮衬,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却不乏温情,尤其是这看似无厘头的“母鸡认亲”的仪式,给清贫的农家生活增添了不少快乐。
妈妈的老朋友恰好来我家串门,听父母“翻古”,也贡献一则:“小时候,我们荆州年夜饭上的鱼是不能动的。别的地方可以吃掉鱼肉,留下鱼头鱼尾到正月初一,表示有头有尾。我们家的鱼只是一个摆设,叫做‘看鱼’,只能看,不能吃。为了避免孩子们嘴馋,这条鱼甚至不煮熟,生的摆在那儿,点缀些红椒、姜葱当装饰品。有的人家买不起鱼,就用木头刻制一条鱼,像真鱼一样放在盘子里,上面盖上炒鸡蛋、葱花等各种佐料,端到桌上看不出是真是假。不过现在条件好了,没有人再做木头鱼,连‘看鱼’这道菜都没了,年夜饭的鱼,也是吃到只留头尾,图个吉利。”
我特意百度了一下“年饭桌上的木头鱼”,果然搜到好几篇文字,介绍上世纪6、70年代的特别菜式“木头鱼”,甚至还配了照片,不知哪位有心人,比我更喜欢搜索老故事,找到了一条当年的木头鱼,拍了照片分享,图中的木头鱼,雕工略显粗糙,姿态却很生动,的确像一条煎过的鱼稳稳趴在盘中,那尾部分开的样子,像极了我画过的某一幅水彩画《清蒸鲈鱼》。
闲暇时听父母“翻古”,总能打捞些意外的收获,看他们眉目含笑,争着向我讲述过去的故事,表达对现在生活的满足感,我作为一名真实记录者,不由感叹:人间值得。
上图:荆楚一带的木头鱼(网图,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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