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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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鱼爱吃猫

越挣扎，越往下沉。手够不到东西，腿蹬不到东西，四周什么也没有。没处使劲，没处借力，那种感觉让心慌极了，跳得快极了。胸膛里的空气很快就不够用了，想呼吸，无法控制，我张开了嘴。

然而灌进嘴里的只有冰冷的水，哪怕我清楚水无法给我带来氧气，呼吸的本能还是驱使着我张嘴吞咽。这些水灌进了肺里，我感到一种莫大的痛苦，意识开始模糊，我的眼睛望着照进水里的天光，渐渐陷入无边的黑暗。

这是溺水的体验，绝望、黑暗、冰冷。我体验过一次，差点死了。那年我十岁。

奇怪的是，这次濒死体验并不是我童年最深刻的记忆，哪怕它的确是我童年经历过的最重大的事件之一。人的本能或许是排斥和淡化负面的记忆，保留那些美好的。但它注定是最难忘的记忆之一。

落水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假山，水池，这是我那一代人普遍的记忆，它是修饰小区和大院景观的常见设施。假山的一角离池边很近，可以跃过去。我和其他小孩们先后跃过去了，开始在假山上玩。

对成年人来讲，水池可能刚刚没到鼻孔，然而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讲，它太深了。

小孩玩起来是很容易忘记危险的。从假山的一峰跳到另一峰的时候，我失足落入了水池。落水处正好在水池最深的点，四周离池边都很远，当时毫无水性的我，立刻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开始徒劳无功地挣扎。

那种突然陷入绝望的感觉，实在是刻骨铭心。哪怕大脑的保护机制在之后的几十年里一直压迫那段记忆，每当我在生活中经历令人感到绝望的时刻，溺水时的感觉又会清晰地浮上心头。

面对死亡的绝望，应该是所有绝望中最高的一种了。人会为亲人朋友的离去感到悲伤，但只有自己面对突然降临的死亡时，才会滋生出那种绝望，沛然莫之能御。

之后的事情，我只能听其他小孩讲给我听。我很幸运，身边的玩伴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是旱鸭子。有个叫刘星的孩子，身体壮实，水性很好。他当时正在假山的另一侧，并没有看到我落水。但其他小孩惊恐的喊声把他吸引了过来，看见了水里的我。他二话没说，扑通跳下水，把已经昏迷的我拉到了池边，又在其他小孩的帮助下把我从水里拖上了岸。

那个时候社会上根本没有对溺水者抢救措施的培训，刘星只是凭感觉按压我的胸口，想把我肺里的水挤出来。重复了两三分钟，我终于吐出一大口水，缓缓苏醒过来。

说实话，刚苏醒时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仍然是后来其他孩子告诉我，他们看见我醒了，连忙把我往大院的医务室里送，最后终于保全了我这条小命。

或许每个人在成长路上都会遇到凶险，要命的凶险。我有个朋友小时候差点被人拐跑，还有人被雷劈过，也有同学经历过重大车祸。能顺利长大成人，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刘星也一直陪着我，直到我的父母闻讯赶来。我在家休息了好几天，父母去刘星家里上门道谢，送了许多礼。他原本是个念书不太好的孩子，父母偶尔提起他也是喟叹几句。但那次之后，我们全家都对刘星特别感激，因为他多了个“救命恩人”的头衔。

刘星后来辍了学，去社会上谋生了。经过几次搬家，我们家和他家也慢慢没了往来。我还能大概回忆起他那时的样子，不过也模糊不清了。我有时会觉得自己挺不像话的，连恩人的模样也记不清，但他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意象存在于我的记忆里，我在许多人身上，都能看到刘星的影子。

都说生活不容易，其实生命本身就是奇迹。十岁那年，我学会了感激所有让我活着的人和事。

对了，我没有患上恐水症。去年我自学了蛙泳。2019年，我要学自由泳。

【无戒90天成长训练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