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的姑姑和姑父突然变成了我的爸妈,要我改口的那一瞬间,我怎么都叫不出口。终于在上大学二年级的国庆节期间,在电话里,我二十年来第一次张口叫他爸爸,我听到电话那头颤抖的哽咽声。 ------ 写在前面的话
1989年春,我出生在大西北的一个小县城,父母都是人民教师,他们每月领着几十块钱的薪水,住在学校简陋的集体宿舍,水泥墩子上用木板搭制的简易床,地上架个火炉子,一个灶台。过着简简单单的生活。爷爷是一名铁路工人,奶奶在老家种地。
据说,那一年的三八妇女节,母亲因为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文艺汇演,又加上晚上吃了韭菜饺子。半夜两点多开始闹肚子,导致还没有到预产期就把我生了下来,我是家里第一个孩子,由于是早产,生体机能什么都不正常,出生后头还没有一个大人的拳头那么大,右脚的脚后跟都没有长全,放在床上三天三夜就是不睁眼睛不张嘴。父母面对我更是手足无措。父亲跪在床头拿小汤勺给我喂糖水,看着从嘴角流出来的水父亲哭了一次又一次,当时大夫劝慰我的父亲:这孩子估计活不了,日子差的太多,不过女孩子命贱,拿回去养说不定能活。三天过后,父母对外宣称,第一个孩子因为早产夭折了,并连夜让二叔抱着我回到了农村奶奶家。
后来奶奶告诉我,当天抱回来的时候我长得特别小,体重都比正常的婴儿差很多,放在炕角拿被子盖上以后家里来人根本看不出来那还睡着个孩子。我也特别的乖,每天吃饱后不哭不闹,奶奶给我喂饱饭就会把我放在炕角,四周拿被子围个圈,然后锁上门就下地干活了。回来的时候我还是那个姿势一直睡着。就这样,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带大,当我会开口说话时候,就喊奶奶为“妈妈”,奶奶也会开心的答应。
唯一让奶奶操心的就是我小时候身体太弱,经常生病住院。有一次,发烧感冒,后面严重到开始翻白眼,大半夜奶奶敲开了大伯家的门,把我抱到村里的一个先生(老家那个时候把医生称呼为先生)家里,先生看完之后说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也拿捏不准所以不敢乱开药。奶奶又把我抱回家,是大伯冒着大雨,山路特别崎岖,捡的树枝当拐杖,周折了三个小时才到邻村。找先生给我抓的药回来,回来的时候我的病又莫名其妙的好了。
就这样,我在奶奶家长到六岁,这期间我的父母也会来看我,买的奶粉,衣服,各种好吃的。奶奶告诉我,他们是你的爸爸妈妈,我每次都躲在奶奶的身后拽着她的衣角,不让他们靠近我。说实话那会是莫名的讨厌他们,零食也从来都不吃,还是会一直喊奶奶为“妈妈”。
1996年,我六岁了,我的父母把我从村里接到了县城上学,他们当时也已经在县城买了房子。我来到了这个新家,家里还有妹妹和弟弟,对于我的到来他们充满仇恨。从我上学第一天起,父母就告诉我说:“以后你就叫我俩为姑姑,姑父,别人问的话就说你的爸妈在农村,你是来亲戚家上学的。”当时我也没有问那么多的为什么,就开始这样称呼他们,心里的那个怨恨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
似乎一切并不是那么顺利,在新家呆了一个礼拜的时候,我开始哭闹,想着要回家,去找奶奶。那个周末父母不在家,留我和妹妹在家里玩,在和妹妹争吵以后我便背着自己的书包走出了家门,沿着我记忆中的那条路,走了将近四五个小时,然后回到了奶奶家。当我踏进门的那一刻,奶奶抱着我,特别亲切又特别生气和惊讶的问我怎么回来的?我哭着跟奶奶说特别想她,所以自己偷偷跑回来了。
等到晚饭的时候,在县城上学的小叔叔受我父母所托,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奶奶家找我。奶奶搂着我睡了一晚后,第二天我就跟着小叔叔又回县城上学去了。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年寒暑假的时候,一放假父母定会按时送我回奶奶家,要是别人问起他们会说亲戚家的孩子放假回家了。
直到有一年,好像是要带我走的那个亲戚那天他家中有事,就没有走成,刚好家里来了好多人,他们和父亲一起的老师在家里喝酒聊天。母亲来到卧室专门安顿我,家里面来人了,发生任何事都不能出来,不能让别人看到我。我就在自己的小卧室从九点待到下午五点多,期间一直特别的想上卫生间。可是又不敢出去,怕别人撞见我。等到所有的人都走完以后,我赶紧冲进厕所,结果发现自己已经补鞥正常的大小便了。吓坏了的我蹲在厕所开始哇哇大哭,我的母亲闻声赶来,等我说明情况之后,母亲和我抱头大哭,然后带我去了医院。
2006年,在我上高二的那一年,听说国家开放了计划生育政策,父母通过交罚款的方式给我办一个户口,然后才告诉所有的人我是他们的女儿。可当时面对改口这个事我怎么也叫不出来爸妈了。所以干脆对他们什么也不称呼,父亲每次醉酒之后,都抱着我,说他特别对不起我,就是因为想给家里生个儿子,让爷爷奶奶满意,所以才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要不然他和我的母亲都会下岗了,家里面没有了经济来源。当时虽然是上高中了,但是对父母的这种做法一直理解不了,对他们从心底都是比较生恨的,就在想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养,当初就不应该生我。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大学,后来慢慢的懂事了,大二的国庆节,用学校的公用电话,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当我开口叫妈妈的时候,我的母亲在那边说:“是打错了吧?”然后挂了我的电话,我又拨过去,说:“妈妈鹿儿”。妈妈特别尴尬的给我说:“哦,是你个死丫头,我还刚给办公室的人说这谁家姑娘打错电话了在这找妈妈了。”接着给我的父亲打电话,在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我喊了一声“爸爸”。然后我听到父亲在电话那头颤抖的哽咽声。
后记:后来我自己嫁在了远离父母千里之外的新疆,对父母慢慢的更加理解和想念,时时刻刻都急着他们说过的话,我知道,他们一直在等我,不管我在哪里,我都知道他们在那里,就像每一次过年回家,拐过那个路口就能看到他们等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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