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严格来说,初中时的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艺青年。因为有些许自卑的原因,每次跟异性聊天时都会情不自禁的吊起书袋,以此来显摆自己的学问。
这种如老夫子般的聊天方式自然会使他人很快厌倦不喜,而直到初三我的处境都十分尴尬。
天无绝人之路,似我这种如茅坑中的石头又臭又硬的性格,竟然也有了异性朋友。
我用竟然二字,是因为直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与她的故事,虽说开始于更早之前,但那只是点头之交,谈不上大书特书,真正的沟通,来自于一次自不量力。
故事的起源一场名叫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想必诸位都有所耳闻游戏规则,许多人都用来借此表达青涩情思或满足自己看热闹的想法,那种‘持圣旨向你表白’的不讲理劲儿更是让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敢确定那到底是酒瓶之神的垂青还是戏弄,明明整晚都没翻过的牌子,却在散场的最后点中了我。
”怎么是我?“虽是这么说着,但我小心脏砰砰直跳,内心疯狂呐喊着”噫!中了!“
我还没有结婚,自然也没得杀猪的老丈人拍着脑袋臭着脸骂道:”畜生,你中了甚么。“
那些喝的半醉的小伙伴看到酒瓶点中我后纷纷起哄让我玩大冒险,盛情邀请之下,我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而那些混账倒也不见外,指着坐在另一桌的她,促狭的挤挤眼,要我过去给人家表白。
我闻言抽抽嘴角,推辞了几句,但实在拗不过那群只顾耍酒疯的家伙,苦笑着应了下来。长身而起,深吸一口气,步伐沉重的向着她走了过去。
我站人面前,憋了半天,声音发颤道:”那个……你能给我个联系方式吗?“
没有前戏,没有寒暄,甚至连铺垫都欠奉,紧张的我长驱直入,旁边的女生都听傻了。
“你要联系方式干嘛。”感谢那时的她如此温柔,虽是这么问了,但不等我说出更糟糕的台词,便将社交账号轻声告诉了我。
“谢……”我脸憋的青紫,几乎是咬牙切齿才吐出了后面两个字:“——谢谢!”
听这说话的力度好似不是道谢,而是二人间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待我记住她的账号后,明智的闭住了嘴巴,灰溜溜滚回到自己座位。
2
记得第一次的长聊是在网上。
老人常说年轻人后背能烤烧饼,我隔三差五就会失眠一阵,每每顶着黑眼圈去上学也是苦不堪言。
让人讶异的是,每晚我都看到她在线上,每次都想聊天时,却想到——这人不会是手机挂着,然后睡觉吧?
若我此时给她发消息,明天起早定然只是草草一看,即便想着回复大概也会被洗漱及吃饭耽误,继而忘掉。如果事态真发展那个地步,那我岂不是要先输一子?
到这里,想必看官们已经明白了我这人不受别人待见的原因,咳,先容我唏嘘一下过往的光辉事迹。
离这件事又过去几天后,在某天晚上,我发了个说说,内容是失眠真烦人。
恩,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她就在下面评论:“你也失眠?”
我一下便来了精神——好嘛,本来就失眠,这下更睡不着了。
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觉间便在说说下盖起了高塔,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兴致一过,自然便倦了,我打了个哈欠,拉开聊天窗口,跟她约到明天再战,而后便将手机丢到一旁,沉沉睡去了。
恩,我本想将第一次交流说的更有诗意一些,可思来想去,十五六岁的小屁孩有甚的风花雪月?
3
从那天开始,我俩就一发不可收拾,白天我们在学校交流甚少,每次碰面都会心照不宣的冲其微笑,晚上便找个话题摆起了龙门阵。
其实那时找的甚么话题我也忘得差不多了,依稀记得其中几句言论太过偏激,现在想来脸上也烫的吓人,尴尬不已。
让我感动的是,对于我极低的情商与不经大脑思考的话语,她都体现出了极大的包容性,我想正是悟出了她这份难得包容后,我才真正拥有了朋友。
直到现在,每次我与她闹矛盾的时候,她都会心平气和的捋顺毛,然后等着我冷静下来的时候再秋后算账。
她说我倔强,说我顽固,说我是茅坑里的臭石头。
她从初中说到高中,又从高中说到大学,最后当我进入社会,她还在说。
她说个不停,真是烦死了。
——
当我们初中毕业,我与她分隔两地,因为学校规定,她每次上学都不带手机,而每次回家的间隔是一个月。
我们从见着面的网友,变成了见不到的网友。
我每次都期待着她的上线,可每次都强压激动,故作平淡的欢迎着她。
我就是这么贱,越珍视的人,越不想让她察觉到我的心思。
我怕我的软弱会被她看到,我怕我心中计较的那些小龌龊会被她看破。
可我早就该想到了。
我情商这么低,哪里能掩饰住自己心中的一番情意。她自然可以感受到。
她保持了沉默。
心中暗喜的我就是这么愚蠢,一个女孩若对你的爱意保持沉默,那绝不是在敷衍跟消遣,而是一种无奈的拒绝。
当我终于懂了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她已经有了她的他。
而我。
只有她。
4
谁愿意孤苦一生?谁愿意孤单度日?若不是情到深处难自禁,又怎会柔肠百转冷如霜?
我并不想详细写出这些年的坎坎坷坷,所以只好大概跟你们讲一下。
我们曾经有很多故事,每一个故事现在想起来都会情不自禁的面带笑容。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在高三毕业前。
那是我们作为同学的最后一次聚会。本来略显悲伤的事情却因为我曾经一个承诺显得活跃起来。
我在高考前曾放下豪言壮语,聚会时一定要领个女朋友去跟他们见面。嘛,在此提一下背景故事,我的性格自初中便没有变过,自然也跟异性无缘。
在我看来,那个承诺纯属不知天高地厚的气话,自然也做不得数,谁承想舍友们会对我的私生活产生了极大兴趣,直到毕业时都没有忘记那个约定。
当他们提出这个建议后,我苦笑一声,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联系了她,与以前一样,第一句话便直奔中心:“你能不能冒充下我的女朋友。”
我本来是当玩笑话说的。
但绝没想到她接下来的话。
她说好。
我捧着手机,身子仿佛被雷电劈中,刹那间所有情绪涌入心头,浑身颤抖。
谢谢。我打字。
只要你别假戏真做就好。她打趣道。
不会不会。我忙不迭回复,放下手机搓着手,兴奋的不能自己。
毫不夸张的说,那是我最刻骨铭心的一段回忆。
她做了我一天的女朋友。
给我这个情商超低,一见异性就支支吾吾的笨蛋,上了最宝贵的一课。
我在爱情的道路上卑微匍匐了十几年,是她给了我一天的光明。
无穷的苍穹之下,谁会在意这微小的幸福?
日后提起这件事时,我总是笑着说挺后悔没假戏真做的。
她总是一语不发,静静微笑。
5
这段友谊的开始极为仓促,本应点头之交的结局硬是被我们写出了终生知己的大团圆。
求不得。
理所应得。
去年因为生活突遭大变的关系,我心灰意冷间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她打不通我的电话,索性便从南昌千里迢迢赶回来找我。
她找到我家楼下,喊着我的名字,我关掉窗户,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持续了三天,她离开了,走的时候,她极为愤怒的说:姓郑的,有种你就一辈子不要理我。
我记得我当时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片平静。
一个连自己都放弃了的人,真的什么也不在乎了。
我们断绝了联系,直到昨日才恢复。
我的QQ从那一晚的大冒险开始就一直加着她的好友,通过空间动态我知道她病了,病得很重。
而她每次得病情绪都会失控。
我踌躇一阵,拨通了她的电话。
聊天一如往常,好像我们从没闹过别扭,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
我说张小姐,姓郑的来找你了。
她操着很浓重的鼻音哼了一声说姓郑的已经死了。
我笑了笑,说人鬼情未了这事儿浪漫是浪漫,可我走了谁给您合弦呐。
她骂了我几句,然后就揭过了这个话题,我们聊了很多,聊生活,聊学业,聊内心恐惧、未来迷茫。
说到家庭环境,我们都叹息彼此的遭遇。
说到对方性格,总是会有人清清嗓子尖酸的讽刺另一个。
上学时代的谁谁品行一般啦,家里的亲戚谁谁做了什么啦,谈到恶人,我们便啐上一口,进行惨无人道的批判;谈到人生,我们就惆怅的望望天空,可劲儿卖弄着自己不求上进的理想。
我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像两辆相驰而过的汽车,每人都有各自的精彩。
我曾经大着胆子问她想不想来一场车毁人亡的恋爱,她哈哈一笑,说了句滚。
6
有时候总觉得我们的相遇是命运使然。
我们自襁褓便成为了单亲家庭的孩子,与别人所组合的家庭也不是那么美好。
我们都是那种内心冷漠却偏偏强迫自己热情待人的薄情之人。
心冷之人若能抱团取暖结伴而行,真真是天大幸事。
我会做她一辈子的点头之交。
我会陪她走向灵魂尽头。
三月六凌晨。
某不明身份的备胎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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