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绵延一整天的雨,晚上陪朋友在酒店吃饭,席间上了一大盘饺子,服务员笑眯眯地说:今天冬至,要吃饺子的。其实冬至吃饺子应该是北方的习俗,但不管怎样,今天吃饺子总不会错的
在南方,冬至这天要吃的东西,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风俗,大多地方是吃汤圆,有的地方要自制一种类似清明粿的吃食,而我小的时候,家里吃的是用米粉搓成的一个个小丸子,小丸子和各种调料放在一起加水煮,快熟的时候再加点青菜什么的,最后盛起来一碗碗的带点糊状的东西,我们称它为冬至丸。
冬至丸,看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很麻烦,所以懒人是不会去做的,反正冬至又不是过年,随便吃点什么不好呢。
但我的祖母是个讲究的人,在她看来,老祖宗一路传下来的东西都是有道理的,什么节气吃什么东西,那是应节气,对身体有益。所以,她准备这些吃食一点都会不嫌麻烦,记得我们小的时候,觉得这些家里做的东西总没有外面买的零食好吃,像冬至丸这类的东西往往吃一点点就不吃了,而祖母总会变着法子哄我们去吃。
祖母生于民国初期一个农村地主家庭,小时候家里比较富裕,请得起私塾,几位舅公从小在家跟着先生读书,舅公读书的时候,祖母会在边上听,所以,祖母的三字经背的很熟,我们小的时候没事就会让祖母给我们背,祖母到了七十多岁的时候,她都会很流利地通篇背诵三字经,我们说奶奶你的记性真好,祖母总会笑笑说,从五六岁就会背了,这个三字经啊,已经完全装进我的心里去了。
祖母是个小脚老太太,祖母说她在家做女孩儿的时候,和刚嫁给我祖父的时候,都是很享福的,家里吃穿不愁,祖父也很好,后来日本人打进来日子就苦了,一家老小离乡背井躲避日本人,家乡的房子也被烧了,日本人投降后,家里什么都没有了,祖父得了血吸虫病,一病好多年,到去世前时候,整个人瘦骨嶙峋地只看见一个装满腹水的大肚子。
祖母的两个儿子,也就是我的两位大伯,都在十六七岁的年纪相继得病去世,还有我的一个小叔叔,祖母说才五岁左右,很讨人喜欢的,都会给客人装烟锅了,可是一场高烧,不能及时医治,也很快死掉了。
祖母的中年是苦难的,受尽了至亲离去的打击,真不能想象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祖母的一生是乐观的,她高兴的时候会唱歌或讲故事给我们听,每次唱的歌就是那一两首,每次讲的故事也就是那么一两个,也不知为什么,我们就是喜欢反反复复地听祖母的歌和故事,就算耳朵听出老茧也喜欢,每次听都好像是第一次听,必定会哈哈大笑,而祖母也是乐此不疲,每次重复都是兴致勃勃的。
祖母心地仁慈,她坚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她喜欢说吉利和喜庆的话,最不能忍受我们浪费粮食,不小心漏在桌子上的饭粒她必定吃掉,她经常对小孩说天上有个五谷神在看着我们,浪费粮食天上雷会响的。
有时候,我们也会觉得祖母太唠叨太烦,比如,端午节我们喜欢吃粽子和茶叶蛋,只要吃这两样就够了,可她非得逼我们吃放在粽子里一起煮的大蒜籽,说吃了去毒火,她还会逼我们吃夏天的一种苋菜,说吃了不会长痱子……,而这些,在小孩子,都是些非常难吃的东西。
今天又是冬至,吃着酒店的饺子,我突然想起了我的祖母,想起了她老人家做的冬至丸,多想再坐在她老人家边上,听她絮絮叨叨地说:多吃点,应应节气……,可是,却再也吃不到了,因为祖母已经离开我二十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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