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在夏天盼望秋天时的心情,心里就充满了矛盾与困惑。当身处秋天之际,那种盼望的欣喜却走远不见了。好比追逐的一个目标,待到达跟前时,它腾地一下,又跑到一个新的远处。就在这盼啊追啊的时光中,一年倏忽又到了深秋。
下午不到四点钟就醒了,比平常差不多早半小时,于是索性起床。洗洗脸,照例去食堂吃晚饭。说是晚饭,实际才下午五点钟左右。因为比平常来得早一点,吃了出食堂后,想想可以往那片菜园去走走,看看。
秋天的菜园这片菜园我曾多次写到过,是在沿河边的一块狭长地带,似乎自然的被附近的居民看上,利用发展成了菜地。
大概有近一个月没有去了,我想也不过仍是那样吧。杂草长满了小径,一块有种,或一块撂荒,却总有它的主人。
不想十月之秋,到了一看,景象有所不同。远看如山林显出苍薄疏黄,不似春夏般厚绿。整个望去,显出一片萧瑟平静。草儿虽不似家乡已然萎黄,但也是趋渐停止生长。明显的,小径给让了出来。夏天的时候,有几次因为杂草长满了小径,想进来看而止步。这下脚步可以充裕行走了。
边走边看,之前翠碧苗条的缸豆见不到了,紫亮的茄子也没有了。留下稀疏的一副空架子,架子上还搭缠着枯黄的藤蔓。倒是几株一人高的朝天椒,还矗着干疏如柴的禾杆。余下的看得出,大多块地被收拾过,有的盖着塑胶膜,有的已冒出浅浅的新绿。
有一位妇人在一块地边移栽。她用一个轻巧的小手条锄,先挖一个口子,再将菜苗放入,然后再用小条锄压上土。看上去很随意。我和妈妈种菜,像这样的移栽,是直接用手的。最后将土压实。比这位妇人用心多了。
我过去和这位妇人说话。她的脸黝黄,像是帆布做的。说起话来,带着笑容,露出白白的牙齿。穿一身旧衣,朴素得全然是农民模样。可是我感到她是那样快乐,充实。她专心种她的菜,感觉不出一丝多余的忧愁,仿佛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我想要是换做自己,恐怕又是这样那样有如许的烦恼吧。我就责问:为什么我总是感受不到当下的满足和快乐呢?
菜园现在的主角是青菜。妇人指着对我说,这是小白菜,那是菜心。我是农村来的,我当然认得。我蹲在一旁看她干活,夕阳斜斜的照过来,菜园有了一种温暖的气息。
我望着菜地出神,不由得朝下方的一块地望去。那里原种着一块茼蒿菜。三月的时候,它们开着一朵朵黄澄澄的小花,像天上飘下来的降落伞。之前我对茼蒿菜并不在意,只因为林清玄先生在《菜籽》一文中写到它,林先生那种对乡情的依恋,以及人生的奔波转折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从此,茼蒿菜也变得亲切,像是见着有故事的人,眼里都是意味深长。现在已不见了,隐遁到岁月某处。
菜园中还有两棵木瓜树。一年四季都挂着果实。有一棵结得十分欢喜,争先恐后地,像是爬满了一只只小憨熊(不知道熊会不会爬树啊)。林清玄在《两只松鼠》一文中说,他在山上住的时候,院子里就有一棵高大的木瓜树。妙趣的是,有两只小松鼠每天清晨都会跑过来,爬上木瓜树去吃木瓜。那调皮可爱的模样,在林清玄笔下活灵活现。也印在了我的脑海。它们与林清玄作伴,在那段日子里,成为了好朋友。我就想,要是我的庭院也种一棵木瓜,也有两只小松鼠天天过来吃,过来玩,不论清晨还是傍晚,那种岁月悠然,一定是令人沉醉的吧。
秋天的菜园夕阳的脚步很大,走得很急。很快,就退到了更远的远处。菜园添了一丝冷寂。我继续往前走,前面还有多块青菜地,看上去是新种下的。有的才出芽,像刚出生的婴儿,歪歪斜斜,努力地想站稳;有的长出了嫩绿的叶片,互相挨挤,形成郁郁葱葱的气象,宛如一群急切想要长大长高想飞的孩子。
我站在那里,望着不远处仍在忙碌的妇人的身影,看着脚下青绿的小菜,我想起了妈妈的饭菜,即便是这样的青菜,妈妈炒出来也是十分可口好吃。一想到食堂里死蔫的如猪食的饭菜,我恨不得抓一把眼前地上的生菜,拿到嘴里嚼一嚼,来回味家乡的那种菜香味。
夕阳的余辉下,转身走过这片秋天的菜园,感到生命的脚步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有的成熟,枯老;有的正在探头长出新苗。我抬起脚步,仿佛感到身后碧嫩的菜苗正在生长,正在一点一点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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