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 ,一曰郁垒 ,主阅领万鬼。善害之鬼,执以苇索而以食虎。於是 黄帝 乃作礼以时驱之,立大桃人,门户画神荼 、 郁垒与虎,悬苇索以御凶魅。”
(二)
桃不知晓她的寿限在何时到来。
妖物的寿命绵长,但植物生来就对时间有柔软的感知,春来便吐枝散叶,开出悸动的花朵,冬至则褪去朝荣,形容枯槁但心存盎然。
岁月轮转,千年逝去,对桃,好似一季荣枯。
桃爱慕着一位仙人。
在他还没有成仙之时,他便在此处栽下她的本生之体,悉心看护,灌注法力灵气,渐渐她有了灵识,她与那人一起统领万鬼,不令其作恶,后来那人功德圆满,升了仙,做了天宫里的天子,独留刚刚化形的她在这度朔山上。
她仍心怀盎然,但她在冬日停留了太久。所有草木欣然逢春,她不肯,她留自己在年复一年的风雪和腾起的仙雾中,恒久伫立。天宫不可思议,桃不知人间草木能长到几重天去,但这一定坏了天宫的禁忌,不可妄为。
神荼升仙之后,百里的桃花一夜落尽,四周的百姓以为有妖异作祟,便四处求驱魔异能之人,一探究竟。
有一天,一个破衣烂衫的行脚老僧,坐在桃本生之体的树下歇脚,他打量这周围枯败的桃树,叹息道:“常言道,爱欲之人,犹执火炬逆风而行。不料妖物也有此情执,你的花与叶都被这爱欲之火烧光了啊,可惜了,这百里桃花的绝色。”
桃闻言,心中大惊,当即化形,举身自扑,悲泣合掌而言:“请长者赐我解脱之法门”
“情执还需你自身去解。你且在此安住,以桃林为结界,护佑一方百姓平安,我将咒轮写于你的本生之体,镇压妖性,又可保你不被外道收服,切记不可作恶,待功德圆满之日,投身天宫,你此生与那神荼还有一面之缘,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于是俯首三拜,长者以桃枝为笔赐其咒轮,翩然而去了。
(三)
自此百里桃花,四时不绝,世人又惊异,以为神迹,初一十五便扶老携幼来供养许愿,称桃为花神娘娘,能满足诸般愿望。
桃并不吝啬自己的法力,不过倒也是依着许愿人的福报德行,满足他们的愿望,只是对两种人最为偏爱,一者是孩童,据说孩子们总能在桃花树下找到自己想要很久的玩具和零食,另一者是结伴来许愿如意郎君的豆蔻少女,花神娘娘会给他们于无形中牵起姻缘,待喜结连理之后,夫妇回到桃花树下烧香供养,感谢花神娘娘的保佑。
百年间只是一瞬,曾在树下寻觅玩具的孩童已是折桃枝做拐杖的老者,一日命终,老朽的肉身埋在后山,神识在中阴游荡未定去处之时,桃便将其引入善道,或天或人,天道的光芒是极其刺眼的白光,桃虽有佛光加持,但本为妖物,修行不足,是不可进入的。
“我便送你到此处了,前面自会有接引天神带你到天宫去。”
此时那人已有天人神通,当知面前便是祖祖辈辈供奉的花神娘娘,便合掌礼拜:“多谢花神娘娘护佑,我当托梦给后世儿孙,为您修庙供养。”
“不必谢我。你只消告诫后世儿孙行善积德,自然无忧。”
那已成了天人的人被天神接引入了天宫,桃遥遥地望着雍容庄严的天宫,她已不会因思念肝肠寸断,只是她想问,她已满足了太多世间人的愿望,何时有人来满足她的本愿。
(四)
度朔山的百里桃花四时不绝。
只是因为一旦凋零,桃便没有了再度开出花朵的力气,这与法力无关,桃丧失了开花的能力,一种属于万千草木的恩赐。
时间与属于春天的暖热,自此穿身而过,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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