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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妈妈常说，天堂里的姑娘，地狱里的媳妇。
这是北方一句俚语。意思是说女孩子在娘家怎么都是自由快乐的， 即便是没生在大富大贵之家的女孩子，未出嫁在娘家生活的时候，有父母的疼爱，也会是像在天堂一样；而一旦出嫁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再怎么衣食无忧，也会因为嫁到了别人家里，少了随性的自由和快乐。
徐哲越来越觉得这话实在不虚。不管她什么时候回来，爸妈都把她当公主一样照顾。
从跟光达分开后，徐哲越发觉得父母对自己真是完全不计回报的付出。这是她能走出困境的重要心理支撑-------这世上还有人如此爱我！
即便现在徐哲想起光达，仍然觉得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但是，已经比那时候好多了。徐哲不是个没主意的人，她知道长时间的郁闷没有任何意义。
当然，乍一开始，她也觉得自己生无可恋，绝望无边。
好在啊，爸爸妈妈如此爱她，依赖她，他们依赖她的快乐，依赖于她的状态，她高兴，爸妈就觉得云开了，她难过，爸妈就觉得天阴了。
很多时候，她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告诫自己，就是为了父母，都要挺过去。
时间真是一剂良药。
现在好多了。
真的，子女只有自己经历了世事，才能慢慢明白，父母子女间那永远无法割舍的亲情，始终是治愈任何创伤的良药。
徐哲在家里舒舒服服地呆了两周。当然，她到家后就给老杨打了电话，说了想休息一段时间的想法，老杨痛快地答应了。
老杨的态度，徐哲一点也不意外。
对徐哲，他没有什么不答应的，从来都是一求百应。但是，不知怎的，对老杨，徐哲始终不愿意多接近。
她总感觉，老杨绝对不是没脾气，看他对下属的态度，也可以看得出来，他其实很强势，只是掩饰得很好，因为他太油滑。这种油滑，可能是性格使然，也可能是在体制这部大机器里，多年耳濡目染，看多了尔虞我诈的身边事，以自保为底线，以出人头地为高线而形成的处事风格。可能有迫不得已，但是，个人的素质和出身也是关键的成因
徐哲不喜欢这样，也不愿意自己将来成为这样的人。
那将来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李处这样的？
这几天，不知怎么，徐哲总是能想起李洪来。
李洪在厅里是个比较特别的存在。年轻的同志们都比较喜欢他，因为他活跃，爱运动，也有想法，总是能组织起活动来，跟大家一起玩得很嗨。
也有人说，他个人背景强大，本身就是干部子弟，仕途上的进步只是时机问题。
徐哲觉得，李洪做事总有点儿举重若轻、信手拈来的范儿。他不拧巴，不纠结，办事利落，该请示的会请示，能拍板的敢拍板。
而那种半辈子苦干煎熬，忍辱负重，把仕途当做唯一出路的领导们，他们成为领导后，倾注在工作上的心力，远不及对自己脸面的关注。他们会因为属下的一句冒犯的话，而改变既定的工作方向，或者干脆取消工作任务，只是想剥夺冒犯他的下属的立功机会；他们会因为自己的权威被冒犯，而心存嫉恨，找机会一定更狠地还击回去。
总之，这样的人，官当到一定程度，他原来为了当官所受的苦，所挨的累，所遭的冷遇和白眼，都成了他凌驾别人的正当理由。
就像处长老郝，农村孩子出身，好容易上个中专，从土坷垃里爬出来，又留在了省城大机关，一点点熬出来，心里总有点拧巴的劲儿，总觉得谁想到他今天的位置，就应该经过像他一样的辛苦，不，应该比他更辛苦才可以。否则，就是占了大便宜，不，就是占了他的大便宜！
他对仕途的资源和局势，有着自己的认知和解读。他阻止不了李洪这样背景的人进入体制，占据位置，但是他受不了的是，李洪的活力，李洪的年轻，李洪的格局和李洪的资源。
李洪这样的人，是对老郝价值观的颠覆。他从进机关开始，就被告知要小心谨慎，要不急不躁，要把领导的指示当做唯一工作内容，把领导的喜好作为第一评价标准。
他李洪凭什么不按这样的价值观来行事，凭什么他总是不卑不亢，总是游刃有余，总能进退自如。
如果李洪是个狂妄自大的官二代也好，大家都不待见这样的人；要不，像周肯那样，吊儿郎当的不求发展，泯与众人也行啊。偏他不，他认真、严谨、周到、分寸感掌握的好，还有一份洒脱，有种与生俱来的雍容气度和强大气场，让老郝非常不舒服。
徐哲知道，大家都跟喜欢李洪这样的领导。
徐哲也在内心里对比过光达和李洪。
过去，两人说笑时候，光达打趣说，李洪对徐哲和对别人不一样。虽然是玩笑话，但徐哲也认真在心里想了一下，李洪对自己和对别人，当然主要是对厅里年轻人的态度，也大都是关照、爱护的。
例如，他刻意在团委给周肯安排个组织委员的差事，让他承担任务的同时，也能认真约束自己的行为。
一段时间下来，对每个领导几乎都品头论足的周肯，唯独对李洪服服帖帖，还江湖气叫他“洪哥”，一副唯马首是瞻的架势。
还有，他对李敏娜也很好。李敏娜在处里，本来综合组负责内勤和综合工作的，但是，综合组长老黄才转业两年，攀上了处长老郝的老乡关系，天天围着老郝转，把综合组大部分工作都派给李敏娜。其他还行，原本由别人负责的信访接待工作，老黄也不上手，都让李敏娜去。
可怜李敏娜一个还没结婚的小丫头，总要去应付一些鸡飞狗跳的上访人，遇上蛮不讲理的，根本束手无措解决不了问题不说，自己还容易吃亏，总被欺负的直哭。
谁都知道，信访这个活儿给李敏娜不合适。李敏娜自己找到老郝哭了好几次，老郝早就被老黄吹了一阵子耳边风，总是讲一番大道理，然后死活不答应。
李洪后来知道李敏娜有画画功底，就以党委团委宣传工作需要为由，增加了个宣传专员，当然这都是业余的。谁知李敏娜一上手，就被管宣传的副厅长姜新伟看上了，坚决要把她调到机关党委。
处长老郝请示了主管厅长吴飞，吴飞年轻，才从下边的局提拔上来，他知道厅长老张非常重视对外宣传，怎么能因为一个不认识的小女孩的去向，得罪两位厅领导，二话不说，立即应承下来，弄得老郝只能放人。
李敏娜不知道当初李洪让她参与党委、团委活动的用意，后来机关党委的头头含蓄地点了她几句，她才茅塞顿开，找到李洪，说了一堆感谢的话，对李洪简直感恩戴德。
还有，他对光达也很关照，给他机会出去演讲，还得了奖，呵呵。
光达，光达，——，光达再也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前几天，听李敏娜电话里说，光达向单位正式提出辞职，可能会去北京干律师吧。
在医院期间，光达给她微过她，相约见面，徐哲想了想没回。
想必光达知道徐哲不回信息，就是不想再联系。所以，他发了很长的文字信息，告诉了徐哲，他要辞职去北京的事情。
光达没有说什么伤感的话，两个人走到今天，再多说根本无意。
徐哲冷静地想，光达应该是决定跟春晓和小瑞在一起了吧。
徐哲不敢再想下去，心里还给自己鼓劲儿：谁都没有错，只怨她自己命不好，爱情总是没有结果。
还是在家里跟爸妈呆着，身心都舒服。
徐哲真有点儿不想上班了，日子如果就这么过就好了呀。
可是，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点点儿念想似的，只觉得心里的某一个地方，好像总有一些渴望没有被填满，到底是什么，徐哲自己也说不出来。
还有三天就要回去上班了，妈妈变着花样给徐哲做吃的。
徐哲跟着妈妈包饺子，想着既然做，就多做点儿，放在冰箱里冻着，省得爸妈两个人在家的时候总是糊弄着吃饭。天下父母都一样吧，只有儿女回来，才有心情做顿好饭。
徐哲看妈妈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妈妈可能又说给她介绍对象的事情，她佯作没察觉，东拉西扯地跟妈妈说着南同县局的事情。
这时候，她手机响了，拿过来一看，上面是“吕涛”。
徐哲狐疑地接听了电话：“喂，吕涛！”
吕涛压低了声音：“科长，你说话方便吗？”
什么情况？徐哲顿了一下：“------方便，你说！”
吕涛声音更低：“全局都开锅了，杨局长被纪委带走了！”
“啊？？？”徐哲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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