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排列的逻辑

——经典美文之图式是怎么形成的

经典之三：以《桂花雨》为例

这篇文章的逻辑是颇有点意思的。

先来看开头：

中秋节前后，正是故乡的桂花盛开的季节。

这个开头其实具有两种作用，一是扣题，二是起到引子的作用。

第二自然段的逻辑是这样的。作者先写到小时候。小时候，“我”无论什么花，都不懂得欣赏。父亲告诉“我“”很多别种的花，我并不感兴趣（并不喜欢）。我喜欢的是桂花。作者很善于用《诗经》里常见的“兴”的写作手法：写了一些别种的花——梅花、木兰花等，但其实要写的是桂花，目的是要表达这样的意思——“我”并不喜欢别种的花，“我”喜欢的、感兴趣的是桂花。这之后，又来一个“欲扬先抑”的写法。作者好像在批评桂花：“桂花树的样子笨笨的，不像梅树那样有姿态。不开花时，只见到满树的叶子；开花时，仔细地在树丛里寻找，才能看到那些小花。”总的概括出来是两点：样子笨、没姿态；花形小，难寻找。表面上是五十个字的批评，其实是要表扬：

可是桂花的香气，太迷人了。

看到没有，这里是一个转折关系的逻辑。重点要表达的意思在“可是”之后的部分。因此，这一段的意思是“我”喜欢桂花，尤其喜欢桂花的“香”。

第三自然段开始写“母亲担心来台风”，因为母亲说：“只要不来台风，我就可以收几大箩。送一箩给胡家老爷爷，送一箩给毛家老婆婆，他们两家糕饼做得多。”这么写的逻辑有两个：一个是点出了摇桂花的原因（萌了一个芽儿），一个是点出了桂花的作用——可以做糕饼，与下文形成一个呼应。

第四自然段顺着这个思路，依然在引出下文写“摇花”的原因——桂花很香，桂花成熟时，就应当“摇”。为什么呢？因为：

摇下来的桂花，朵朵完整、新鲜。如果让它开过，落在泥土里，尤其是被风雨吹落，比摇下来的香味就差多了。

这也是母亲为什么担心“来台风”的原因了。

第五自然段最精彩。作者依然喜欢用转折关系的逻辑来写。“我总是缠着母亲问：‘怎么还不摇桂花？’”“我”很迫切，小孩子都是这样的，摇桂花是一件很惬意、很快乐的事情。母亲也不着急。转折关系的逻辑又来了：

可是母亲一看天上布满阴云，就知道要来台风了，赶紧叫大家提前摇桂花。

原因铺就好了，环境布置好了，下面才拉开一个舞台的幕布：开始进入儿童时代最美的时光，开始写“摇花乐”了：

这下，我可乐了，帮大人抱着桂花树，使劲地摇。摇呀摇，桂花纷纷落下来，我们满头满身都是桂花。我喊着：“啊！真像下雨，好香的雨啊！”

这是最能突出中心的一段了，也是紧扣了文题“桂花雨”，点出了桂花摇落下来为什么是“桂花雨”，解除了读者一开始读文时的疑惑。同时，这又继续关照了前后文，点出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喜欢桂花——桂花好香。摇花是一乐，花香也很美。

当然，作者为什么喜欢桂花，还有其他原因，第六自然段就写了：

桂花摇落以后，挑去小枝小叶，晒上几天太阳，收在铁盒子里，可以加在茶叶里泡茶，过年时还可以做糕饼。全年，整个村子都浸在桂花的香气里。

这就是作者的家乡，一个充满桂花香的村子。这个文字很朴素，但是却是最有力量的，这种力量叫作“感染力”。这一段不仅呼应了第二自然段“自己为什么喜欢桂花”（因为桂花有用），同时也呼应了第三自然段“母亲说收获了桂花可以送给胡家老爷爷，毛家老婆婆，他们两家糕饼做得多”。这个村子不仅充盈着桂花香，还有着村子里的人们那种“守望相助”的人性之美。

是啊，这个村子的桂花太香了，太美了（含人性之美）。因此，即使离开了故乡，也还是留恋故乡，留恋故乡的桂花香。“我念中学的时候，全家到了杭州。”这里写到了杭州的“桂花”。这里作者表扬了杭州的桂花十分香：

杭州有一处小山，全是桂花树，花开时那才是香飘十里。

虽然写的是杭州的桂花，可重点却不在“杭州的桂花”，重点是要写“家乡的桂花”——因为如你所知，这一单元的主题是“思念家乡”。

秋天，我常到那儿去赏桂花。回家时，总要捧一大袋桂花给母亲。可是母亲说：“这里的桂花再香，也比不上家乡院子里的桂花。”

这里，又出现一个“可是”，我们已经熟悉了这么一个逻辑，作者要表达的重点在“可是”之后。是的，作者借母亲说的话在表达跟“月是故乡明”同样的一个思想感情——“杭州的桂花再香，也比不上家乡院子里的桂花”，只因那是自己的故乡。

于是，我又想起了在故乡童年时代的“摇花乐”，还有那摇落的阵阵桂花雨。

这个结尾是自然而然的。作者的逻辑是非常清晰的。字里行间流露出作者对家乡的思念，这种思念用具体的“故乡童年时代的‘摇花乐’，还有那摇落的阵阵桂花雨”来体现。这里既扣住了文题，又表露了思想情感，是那么自然而然，就像一首再自然不过的歌曲的结尾。整篇文章朴实、委婉、动人，像极了一首经典老歌的旋律，悠扬婉转，然后来一个很自然的尾声，用余音绕梁来形容是很贴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