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老九,特种耐磨材料有限公司创世人,1.7m个头,可能受时代的影响,他喜欢穿一件上海滩老大强哥式的灰色长呢子大衣,在我们小县城里他算一方枭雄。
他只有一只右眼,左眼装了狗眼,在他看到的世界里,睁开右眼是繁花似锦,睁开左眼就是弱肉强食,犹如他传奇的一生。
他说:他这辈子,天上飞的,地下爬的,海里游的,只要能吃的东西他都吃过。
他说:他这辈子让很多了人发了财,但他从来没有坑过老百姓一分钱,最后我也没有欠人家一分钱。
我曾经在他企业里工作过几年,也是他人生从巅峰走上低谷的那几年,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总是满脸微笑的嘴角上叼着一颗烟。
没事的时候,他总爱把中层以上的领导,叫到他的办公室进行开会,探讨着企业的发展方向。
可能他的心思已经不在企业里面,会经常开着,开着就变了味。
变成谈他的世界观,教育我们年轻人怎么闯世界,我们总爱在他这样的状态下叫他讲他传奇的一生,讲他眼中的世界。
他也享受被人包围的感觉,享受着被人用羡慕的眼光注视的时光,仿佛他曾经辉煌的生活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他每讲一段时间总会给我们发一圈烟,然后笑咪咪说:我这个嘴角最起码烧掉了2幢楼房。
也是,70年代,我们领100多块钱的工资,他就是抽8元,10元一盒的红塔山,阿诗玛香烟,一天二,三盒,算算真是。
那时候我经常在心里说他是败家子,抽烟又抽不饱,又不能御寒,一天烧掉三个人的工资,多可惜。
围坐在他办公室的中层干部大部分人都是有来头的人,可能是成业萧何,败也萧何。
厂长是聘请了退休的乡长,主要是负责与政府部门的交际。
化验员主任是聘请了地区专员退休在家年轻时候教化学的老父亲邓师傅,他主要负责跨地区的人事处理。
办公室文员是银行行长弟弟的老婆,司机是银行信贷股股长的弟弟。这条关系线主要解决企业资金短缺的问题。
供应科的不是客户的亲戚,就是客户的远房亲戚。
在他断断续续的叙述过程中,慢慢的明白。在他的意识里面,努力工作只是情商低的人谋生的唯一资本。
成功并不是靠埋头苦干就可以去换取的,而是靠你怎么去利用与整合资源。
不过在和他共事的几年里,他也不断教育我怎么为人处事,在厂里尽一切力量为我争取福利,外派学习……。
比如他说的:管理企业最经典的方式,一吼二骂三发款,当你来到一个新的企业,最能出成绩,最能立竿见影的事情。只有抓纪律和摘卫生。
一般稳定的企业不会换领导,只有效益不好的企业才容易换高层,企业效益不好,肯定都有这个通病,纪律混乱,工作散漫,卫生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你过来把纪律一整顿,卫生搞干净,整个企业肯定会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一个企业,你想从技术方面和产品方面搞出成绩,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在这几年里让我收获一些后来外出打工的敲门砖,比如IS09000内审员资格证,高速碳硫分析资格证,化验员资格证书,也让我知道了人脉比努力,技术还重要。
在他小时候,他爸是供销社卖东西的,当时火柴,肥皂,白糖……属于紧俏商品。
他会从他爸的店里偷偷的拿这些东西与饭堂里的工人换饭吃,所以自然灾害的恐惧,在他世界里从来没来过。
他说:一个几百人的大食堂一天省个一斤米和几两肉是不会有人知道的,就是从锅铲,锅底,饭勺刮下来的就够他吃。
在他的意识里,原则与金钱和仕途相比,不值得一提,只要有了仕途,就有了一切。
当他慢慢长大后接了老爸班进了供销社后,他的胆大,聪明与圆滑,用了几年时间就被提升为供销社经理。
那时候的自行车是很紧俏商品,他却可以免费为某某有需要的领导弄到。
当帐目越来越大,他曾经制造过一场火灾,一把火把帐目烧了,他也在那次抢救国家财产的时候,被从房子上掉下来木条刺伤了眼睛。
由于他的不顾个人安危,冲在第一线,被升职为工贸公司总经理。
当职务越大,权力越大的时候,贪婪心也更大,他把自己腰包装的满满的,在他三年一任快到期限的时候。
他又故技重演,故意透露消息说:仓库里没锁,仓库里有很多紧俏商品,让大家晚上去偷,实际上里面没有什么大件产品,只有一些日常用品。
第二天他报警说仓库被人偷窃,但常在河边那能不湿鞋,被判管理不当,导致国家财产丢失判了坐牢六年。
他把所有责任一个人扛了,没有牵扯到任何一个人。他的这种义气让他以后的道路更加畅顺。
在他服刑时,由于他的能力和人脉,他在监狱的生活过得和常人一样,监狱里有个养鸭场,加工的板鸭一直滞销不出去,然他几个电话就把滞销的板鸭一个月不到就卖光了,并且和客户鉴订了长期合同。
听人说:一个建筑公司想买一批挖掘机,由于资金不够,买不来挖掘机,迟迟开不了工,只好来监狱求他,他一个纸条,第二天建筑公司就开回来二十几台挖掘机。
出来之后,去企业上班是不可能了,他就自己开始办厂,由于他的人脉和懂得“感恩”,贷款十万,感恩费一万,那时候,是他人生的颠峰,他的车是全县最好的车,县长有事都问他借车去充门面。
人间正道是沧桑,你在利用着别人其实别人也在利用你。
有次和他出去办事,他情绪比较低落,喝了很多酒,他告诉我,以前我是想利用他们的价值,比如乡长,可以利用他的人脉与金钱摆平一切与政府部门的关系。
银行关系可以摆平资金的短缺,大家都是聪明人,我帮你养着家人,你得帮我养着厂,可后来却反被有些人要挟我,帮我解决问题就得帮他解决人员问题,现在厂里吃闲饭的比干活的人还多。
小饶,如果有好的机会,你还是考虑一下以后的道路,说真心话,如果我有能力肯定会帮你的,这个厂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我离开后半年,他的厂也关门了,由于那几年房地产暴发,他把他曾经囤积的几块地及厂房经评估局评估后,抵压还完贷款,然后一家人移民去了国外。
有人说:他带了很多很多钱出国,有人说:他是混不下去了才出的国。有人说他一辈子都在坑蒙拐骗,但我一直认为他是枭雄,他没有欠人家一分钱而离开的,他走的干干净净。只不过他一直走擦边球的道路,被人妒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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