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圆

作者: 乌啼_ | 来源:发表于2024-09-12 17:23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时光如一闪而过的流星,只是向前,再回不到过去——

    吴彤从霓虹灯闪烁,充满酒精味的酒吧里出来时,夜已很深了。

    她感觉头脑有些沉重,四肢轻盈像要飘到天上,赶忙靠在墙边稍缓了缓。她拿起手机,点进与吴飞的聊天框里,一小时前他发来信息,说是睡了,道过晚安。她在聊天框里也打下晚安二字,又觉得不妥删除了。明天睡醒再回复他说昨晚睡着了吧,免得他起疑。合上手机,她理过油了的发,扣好了衣服上松开的扣子,又起身朝着街道的尽头走去。绵绵不断的酒吧门顶上挂着的射灯将路面照出一片五彩缤纷,像是一道笔直向前的彩虹,她走在其上还真有了几分轻飘飘的意味。两旁数家不尽相同的酒吧里同样地人头攒动着,动感的音乐一阵阵响着,酒水四溢横飞着,有的洒在了桌上椅子上,有的洒在了身上头发上,但更多的是喝进了人们的肚子里,苦上了人们的心,那酒精在人们的体内肆意流窜着,将那一道道结了疤的伤口重又撕开。疼吗?疼!只好再闷下一口酒。

    走过最后一家酒吧门口时,一旁一对年轻的男女正靠在墙边热烈拥吻着,手在彼此的身上上下探索着,时而伸进那吴彤目之不所及的地方。就差在这路上直接干起来了,她想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有些痒痒的。马路边上停着成排的出租车,那出租车上的司机正像当年那个守株待兔的宋国人,等待着她这样的兔子撞上去。她走过去,一旁的出租车司机都朝她招手,她寻了其中看着较为面善的一个,坐进了他的车。上车,她报给他家里的地址后便将沉重的头靠在后座上,看着窗外那些飞驰而过的高楼不觉间睡去了。

    下车,她付过车钱,五十六块,很不便宜。她踉跄地走出几步之后,感觉胃里突然剧烈翻滚起来,她赶忙靠到路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过,她感觉嘴里一阵酸苦,泛恶心,加快了步伐往家里去。她用指纹开了门,屋子里一片漆黑。她随手关上门,将门边墙上的开关全部打开,顿时一片敞亮。那天花板上或圆或方,或大或小的灯散发出黄白不同的光,那光在空气中交融,形成暖白色的光。这是间很宽大的屋子,里头有四间房,一间主卧,一间他爸妈的房间,一间客房,一间书房,屋子前后带有两个阳台,都很不小,餐客厅间还有好大一片空地,上面摆着一张吧台式的长桌,一旁有咖啡机和酒柜,上面摆满了好酒,价值不菲。但这样宽大的屋子里此刻却只有她一个人,她脱下鞋子,关少了一些灯,躺在了客厅的长沙发椅上。方才吐过之后她清醒了不少,但清醒未必就是好事,寂寞的思绪重又在她头顶上盘旋。她打开手机看着画面里那花了妆的女人,失意写满了整张苍白的脸,嫁给他不过三年,她已变成了这般模样。“叮咚”,打开手机,是吴锋给她发来信息,到家了吗?吴锋是她表叔子,是她丈夫吴飞的表弟,今晚正是吴锋喊她去酒吧里喝酒,同行的还有一男二女,都是他的朋友。吴锋自打知道那事以后与她联系便格外紧密起来,常常唤她到酒吧里去,借着昏暗的灯光对她上下其手。她回想起今晚他对她的亲切爱抚,心里又泛起那股黏腻的情意。他那孔武有力的手,那柔软的舌头,多么令她陶醉啊!她红了脸,拿起手机想要与他说些痴话,可思来想去又后觉出不妥来,只是回复说,到了。今晚她差点就从了他。“叮咚”,他回复说,早点睡。

    起风了,将屋旁的枝叶吹得沙沙作响,她透过紧闭的阳台门望向外头那一片漆黑深邃的天,不见月,只有散布开来的几颗点点星星。它们是否也同她一样孤寂?她想着,合上了眼。过往记忆的画面不断在她脑海中闪回,勾起她酸甜苦辣种种不同的感受。她所剩不多的酒意渐地散去,越躺越精神起来。她躺了许久却迟迟无法入睡,睁开眼看墙上的钟,时针不过又走过一个钟头,离天明还有很远。夜真长啊!她起身,随手从酒柜上拿下一瓶写满英文的酒,打开,坐在那张吧台旁的椅子上对着瓶子一口一口喝了起来。她又翻看起与吴飞的聊天记录来,今天不过周四,他已有两晚没回家了。她又往上翻着,一个月前他还不过一周只一两次不回家,现在已暴增到三四次了。自打那事以来他们的婚姻已变了质,她明白,但却又不免总是幻想着能回到那以前的日子,那时他还只有她,她也不抗拒他的亲热。一瓶酒很快被她喝下半瓶,她感到头脑昏昏沉沉,嘴巴里尽是呛人的苦味。她强撑着最后一点精神,托起重得如石头一般的脑袋瓜走到沙发边上,倒下,失了意识。

    第二天她睡醒时已是中午,头疼得像是有人正拿着锤子锤她的头,她大力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赶走那个拿锤子的人。拍过头,她的胃里泛起一股恶心的酒味,引得她数次想吐,但都被她压了下去。吐隔夜酒的滋味顶不好受,尤其是洋酒。稍缓了些之后,她拿起手机看,无消息。她点进与吴飞的聊天里,回复他,昨晚睡得早,又问他吃过饭没。他回复,吃了,在忙,也回问她吃了没。她回复说没有。他回复说不早了,尽快去吃。聊天到此也就暂告一段落了。她一点也不觉得饿,相反肚子还翻滚着一阵阵难受,索性再躺一会儿。是便意把她拉下了床,她上过厕所后浑身轻快了许多,打开冰箱里翻找起吃的,没有,头还疼着,于是又躺回沙发上看起外卖,叫了碗粥。外卖很快送到。热腾腾的一碗粥下肚,胃暖和了,头不疼了,人也精神了些。她起身去卸掉那花猫似的妆,又洗过那油亮的发和满是酒味的身,过了三十岁的她身材已有些走样,腰粗了,胸下垂了,屁股也不再挺翘,或许这也是她那时没有离开他的原因吧。她已不再年轻美丽,也没有自己的事业,离开他她又该往何处去?洗过澡,她换上一身黑色宽松连衣裙,简单化过妆出门去了地下车库里。她要去吴飞的公司里确认那常令她可疑的事。“叮咚”,吴锋发来信息,问她晚上还要不要一起去酒吧,只有他们两人。她看过,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将车熄火,又锁了车。她改了主意,坐地铁去。

    公司离家大概十五公里,她是坐新修的线路去的。这是一条快线,站点不多,每站之间的间隔较长,恰好家的,公司的站点都在其上,加上两段走路的时间,也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公司。她用指纹开了公司的门,径直朝办公室去。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响在空气中回荡,一旁的员工们都井井有条地忙碌着,看来吴飞上个月说公司接了个大活,要忙碌一阵不全是假话。时而有一两个认出她来的人挥手向她示意,她也点头回应他们,走到办公室门前时,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女孩叫住了她。“姐,吴总正在休息,要不你晚些再来?”她的声音很是甜美,如她的长相一般。“我是她妻子。”说着,吴彤开门走了进去,又随手关上了门。吴飞正躺在沙发上酣睡,桌子茶盘上还有未喝完的茶水,一旁有见了底的咖啡,沙发后面的大办公桌上的电脑亮着,里头是密密麻麻的文件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代码。空调开得有些冷了,上面显示是二十一度,她拿起遥控器把它调成二十五度,又把从家里带来的水果轻轻放到桌上,这是她为了掩饰此行的意图而特意准备的。毯子被他踢掉在了地上,她捡起来重又帮他盖上,蹲在了他身边,细看着他沉睡的脸庞。长方脸,鼻子还算高,眉毛浓密而有神,嘴边和下巴颏上有短密的胡茬,虽然人只有一米六几,矮了些,但这脸庞无疑是俊朗的。她曾深爱着这张脸,在那件事之前这张脸庞曾在无数个深夜里游荡在她嘴边,耳边,她身体的每一处角落里。真冷啊,冷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喷嚏声在这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响亮,他晃晃身,睁开了眼。

    “你怎么来了?”他惊讶地问,充满血丝的眼睛好像精神了些。“喏,给你带点水果来。”她朝桌上那袋水果指了指。“我想吃叫个外卖就是,何苦自己送来。”他拿起两个苹果到卫生间洗。“外卖尽挑不好的送,哪比得上自己挑。”她将此行的真实意图掩盖得极其精巧。他将洗过的苹果递给她一个,自己吃起了另一个。“不错,清甜多汁。”说完,他又咬下一口。“昨晚你就睡在这里?”她捧着苹果,没有吃。“是啊,当初这沙发还应该买大一些的。”他说话时,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像是说谎。“何不回家睡?”她问。“太晚了,回家怕吵醒你,而且太累了,开车也不安全,何况第二天还要早早过来,索性就睡在这里。”其实真正令他不想回家的原因是夜里她就躺在他身边却不让他碰,自打他那时犯错以来近一年里她都是如此,明明他已经为了补救她付出了所有,但空气中依然仿佛有一道无形的三八线将她与他隔开,将过去与现在隔开。但他毕竟还只是个三十一岁的男人,尚有兴盛的欲望,这夜里的种种滋味常常折磨得他身心俱疲,头昏脑胀。就在他濒临崩溃之际,公司却接到了一个大活,这无异于拥堵马桶里多了一条额外下水道,得以令他将那所有的精力倾泻而出。他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干劲十足,深夜宁静的办公室成了他疲惫心灵的避风港湾。

    她又打了个喷嚏,鼻腔里渗出涕液来,许是昨晚在沙发上睡觉感了冒。“叮咚”她看过手机,是吴锋发来信息。还没睡醒?他问。她心虚地瞥向他一眼,他正看着电脑,没有看她。“这活还得干多久?”她放下手机,问他。“说不准,还得个把月吧。”他说。“那你这个把月都不怎么回家了?”“看进度。”“今晚回家吗?”“或许。”“我走了,还要去买点卫生巾。”她放下完好的苹果,起身朝门边去。“来月事了?”他问。他已记不清她上次来月事是什么时候的事,好像是一个多月前,又好像是半个多月前,总之无论是哪个,她这姨妈来的时间显然都或迟或晚了。“嗯。”她关上门,走了。

    下了电梯,她有些口渴,往临近的咖啡馆去。她并未来月事,方才那样说只是不想他今晚回来。今晚......她点开与吴锋的聊天框里,停留许久,算了,还是再想想吧。她寻了处靠外无人的角落里坐下,点了一杯拿铁,嘱咐道多加些奶。有人曾同她说过只有什么都不加的咖啡才是正宗好喝的咖啡,她也曾尝试过,只是那味道对她来说无异于中药,太苦,她喝不惯,还是拿铁更合她的口味。不正宗就不正宗吧,又有什么要紧。一杯散布着浓郁香气的咖啡被端到了她面前,上面有一朵拉得精细的花。她道过谢,抿下一口,苦中带有浓厚的奶香气,真好喝。眼前不远处有一对年轻的情侣正手牵手在绿道上走着,彼此靠得很近,就像他们曾经那般,那时她还未与他结婚。

    她是在五年前认识的他,那时他们还只有二十六岁。他们是通过县里的老媒人认识的,那媒人在县里很是出名,穷其一生都在为人牵线,自己却终生未嫁,或许她之所以热衷于此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吧。他们很快便相约着见过面,彼此简单接触过后印象也都还不错。她那时美丽,性感而充满活力,尚踩在青春的尾巴上。而他尽管生得有些矮小却很是英俊,那张五官立体的脸庞充满着十足的男人味,并且他在这般年纪就已事业有成。约过三次之后,他们确立了关系。两个彼此倾心又没有物质阻碍的人过往皆已有过恋爱的经验,因此这段感情推动进展得极其顺利。一年后他们订了婚。又过了一年,二人在双方亲友的见证下向天宣誓永生永世相爱相守,不离不弃,那年他们二十八岁。婚后他们搬进了宽敞的新房子,离她工作的地方有些远,她索性不再去上班,闲坐在家里。生活轻松而甜蜜,时光如流云般飞去。很快春去秋来一年过去,他们结婚已满一周年,却尚未怀上孩子。看过医生,也做过许多检查,没有指标性异常,原因不明。又过去半年,依然未孕。“这样也好,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做爱。”他满身汗水压在她身上时,宽慰似的说。她点头,捧着他的脸颊。并非他的话语宽慰了她,而是她本也就不喜欢孩童。用现在的话说,这叫“厌童症”。

    吴飞的父母知道了这事,特意去到湖南找了一位据说治不孕百试百灵的老医生,开下一个月的方剂,寄了过来。他爸他妈平日里待她都很好,每次她去他们那里时都会做好鱼好菜招待她,还给她煲大锅温补的汤,当初她嫁进来时金饰也是成片的买给她,尽管她不爱戴,都放了起来。就当是遂了两位老人的心愿吧,再说,或许是自己的孩子也就喜欢了。她同吴飞说了这事,他默许,她开始每日熬药,早晚各一次。一个月后,药尽。半年后,还是无果,反倒是她自打喝过那药之后脸色黄了不少。她察觉到他对她的态度有了隐隐的转变,但以为只是结婚过了两年的缘故。生活总归要回归柴米油盐的平淡,她老早就明白这事。不承想,就在她渐地习惯了这平常时,一颗无形的炸弹在宽敞的屋子里炸开,将她与他四年下来的感情炸得七零八碎。

    那几天她回了一趟老家看望父母。本计划住下一周,但在第五天时阿哥唤爸妈过去帮他们看几天孩子,从家里过去她哥那里要三个小时,她想着过去也就只住下一两晚,提前回来了。走进小区时天已入夜,圆月悬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中很美,四周一片宁静,只有从远方吹来的微风拂过脸颊,枝叶窸窣作响,树上有蝉鸣,一户户人家的窗台上亮着白或黄色的灯火。她抬头望向家里的阳台,里头也亮着灯火。近一周没见,她想念着他,不觉加快了脚步。从电梯里出来,她想着一进门就先要在他怀里依偎那么一阵再说。她按下指纹,门锁很快解开,她推开门。屋子里灯火明亮,一对赤裸的男女正在宽大沙发上缠绵。那男人是她的丈夫,吴飞。

    “叮咚”。信息提示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当下。她的眉眼紧锁,双手不断抖着,额头上沁下大颗的汗珠。她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端起咖啡喝下一口,又用纸巾擦过额头上的汗,做了几个深呼吸,平静了些。信息还是吴锋发来的,我可以去接你,他说。她还没想好,没有回,放下手机依然看着不远处的绿道。那对年轻的情侣已不见踪影,树下的长凳上坐着一对中年男女,一个半人高的小男孩正蹲在一旁的草地上把弄着手里的玩具车,长相和他们二人皆有些相像,应该是他们的孩子,那对中年男女彼此不大搭理的模样也像是这般年纪的夫妻。也像是那之后的他们。

    那晚的场景她不愿再过多回忆,总之是大吵了一架,还引得周边的邻居都来敲门询问。她彻底崩溃了,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自杀的念头都在她心头上盘旋。她想过同他离婚,也想过先回娘家住一阵子再说,但都作罢。若是她回娘家,爸妈必然察觉到异样,她不想让他们知道这样丢人的事。同他离婚的话呢?可两年来她早已习惯了宽裕安适的生活,心底里不愿再回到过去那般。再说她已年过三十,还患有不孕症,又能再嫁怎样的人家?后来她也想过同他爸妈去说这事,但那又能怎么样呢?那父母毕竟是他的父母,不消说也能猜到他们会说出怎样的话来。唉——她怅惘地长叹一口气,又想到去死。

    他后知后觉,深刻意识到自己犯下的过错,想要亡羊补牢,与她回到当初那般好时。他将那张带给她悲痛回忆的沙发扔掉换过新的,也与那女人彻底断了联系,非必要时他再不离家半步,必要时他出门也只是办完事便早早回来。他与她说大把的好话,任她责骂他打他,在她崩溃时陪在她身边不断安慰她。几个月过去,在他不断的忏悔付出下,她心上的伤痕被部分地疗愈,又有了几分过去的影子。她愿意在心情好时同他说话了,只是还不愿意让他碰,那股深切的恨意依然蛰伏在她心上不时发作,她尚未过去那一关。一个玻璃罐子打碎可以融了重来,但又该如何复原那碎了的心?

    时间一晃眼到了一个月前,公司接到了一个大活。他小心翼翼地向她说过情况,本以为她会阻拦,不承想她不仅没阻拦反而鼓励他去做。她早已厌烦了整日与他窝在屋里,也想一个人待上一阵。于是他重又每日去到公司里,并且有时晚上也不回家。起初几次是因为忙碌,后来则是他也渐渐爱上了一个人睡在公司里的那种安闲自得。也就是在这个期间,吴锋来了。一天下午有人按响了门铃,她通过门上的猫眼看到是吴锋,有些吃惊,但还是开了门,毕竟是亲戚。他是来找吴飞的,但吴飞不在家,她也就引着他在客厅上坐坐,给他冲泡了茶水,唠起了家常。吴锋比吴飞小五岁,生得很高大,一米八几的个子胖瘦得恰到好处,长相也在中人以上,谈吐更是亲切而自然,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她数次被他的话语逗笑,红了脸,不好意思看他。他也被她深深吸引着,临到入夜才依依不舍地道了别。临别前二人加上了联系方式,说是为了方便联系家里的事。

    从此二人一直保持着联系,起初还只是聊些家短里长的事,后来便慢慢地聊到了个人的事情上。他单身已久,心里对她有深切的渴望,她明白。他常常约着她出来,可她总有些顾虑,担心场面失控。于是他便亲自上到她家来。她觉得这样太过鲁莽,毕竟周围有那样多的邻居,他们都认得吴飞。她在心里盘算过那杆秤,觉得还是在外头见面为好,就不再拒绝他的邀约。再说,是他对不起她先。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点是一座安静的清吧,里面的灯光昏暗暧昧,音乐动听而舒缓,在座的大多是年轻的男女,几杯酒下去,她感觉浑身轻盈,仿佛坐在云朵上,射灯射出的光柱交汇在黑暗中化作鲜艳夺目的泡沫,美得令人陶醉。那晚她将一切事都说予了他,那之后他对她也就更加肆意大胆了。接吻,爱抚接踵而至,他摸遍了她身体每一处角落,只差那最后一步,她还没准备好。昨晚他便为此生了气,到今天都对她很冷漠。他怎就不明白她的苦衷,她又何尝不渴望着他,只是她还有为人妻的责任。

    她愁眉紧锁,内心割裂而煎熬。一道黑影在她脑海中闪过,幻化成两道人形在沙发上起舞。

    刻骨的恨意化作怒火重又在她心底里燃烧,她掏出手机回复了他的信息。

    他压在她赤裸的身体上用尽最后的余力扭动过几番过后,泄了气,倒在她身上,她心满意足地摸着他汗湿的发。近一年里她积压了太多的情绪,压抑了太多的情欲,这久违的做爱让她酣畅淋漓,也让她品尝到了复仇的快感。她笑了,像疯子似的傻笑,他困惑地望着她。

    她别过他的头,又吻了他,许久。“不戴,真的没关系吗?”他问。“没关系,我同他两年都没怀上。”她说。“看过吗?”他又问。“看过,不明原因。”她又说。

    洗过澡,二人穿好衣服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走出了酒店大门。她身上由情欲燃起的激情渐地消退。

    “吴飞知道我俩的事吗?”他问。“不知道,连你来过家里都不知道。”她说。二人道别,各自上了车,一辆朝北,一辆朝南。

    车窗外,一栋栋沉睡的大楼在夜色中飞逝而过,其中偶有几户还散发着光量。加班已成繁华城市里的常态,他们身上所背负的沉重担子让他们不敢松懈下来。天是黑色的,月残星稀,好似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她看着窗外,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上面还有残留的酒精味。今晚发生的一切如幻梦般转瞬即逝,是否真正令她欣喜?他们借着酒力忘情地亲吻,探索着彼此的身体,再到做爱,像两块正负两极不断转变的磁铁,时而略微分开,时而又紧紧地贴在一起。她确实品尝到了情爱的滋味,那种感官上的酥麻软化了她的全身,让她得以短暂忘却人世间的一切苦恼,像鸟儿般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可那之后呢?当激情与欲望被满足,消退,之后呢?她紧盯着窗外的天,苦苦思索答案。一片黑,只剩下寂寞。“叮咚”,是吴飞发来信息。我睡了,晚安,他说。她没回复,只是放下手机。她用同样的方式成功报复了他,尽管他不知情。满足了吗?未见得,反倒是愁绪像一团乱麻,怎样也理不清。他确曾将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进她的心房,可后来他也用了近一年的行动来赎罪。她呢?当初是她自愿不离开他,让他以为事情有转机,从而深切地向她忏悔,但她却在他做了如此之多的补救之后将同样的一把匕首原封不动地插回了他的心房,那他近一年来的一切努力又算是什么?她闭上眼,真切的懊悔化作泪水潸然落下,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忘却了自己还在车上,撕心裂肺地哭着,哭了许久。前方的司机给她递来纸巾,她接过,擦去脸上的泪,抬起头向他道谢时,那张脸像是被顽皮孩童涂抹过的画布,杂乱无章。“谢谢。”她向他道谢。他应了一声,声音低沉令人心安。她没再哭,只是又抽噎了一阵。她暗暗下了决定,回家之后便同吴锋一刀两断,不再联系。她要把今晚的事,把同他之间的所有事深深埋入心底,一心一意与吴飞好好过日子,过回从前的日子,那时他们都还未犯错,心里只有彼此。以后也会是这样,他们漫长的后半生都会是这样,这一年来的日子不过是一场噩梦,现在人已醒来,噩梦已经结束,你说对吗?她询问似的看着窗外那夜空里的残月。残月不回答,兀自悬挂在天边,用那残缺的稀薄亮光照耀大地。明天,明天她就唤他回家,给他准备丰盛的晚餐,做他爱吃的蟹肉粉丝煲,油焖大虾给他吃。她会化好精致的妆容,涂上他最喜爱的玫瑰色口红,穿上好看的白色连衣裙,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时她穿的那身。她会给他温柔的爱抚,热情拥吻他,让他在她身上忘情地驰骋,以把这积存一年的压抑都一泄为快。她会做好一个体贴贤惠的妻子,他们都不过才三十一岁,她有信心与他重新开始一场爱恋,开始一场至死不渝,天荒地老的爱恋。

    下车,车费六十五块五,司机说六十五就行,她心情很美,任性地扫过去一百。司机不肯收,忙叫住她,她装作没听见,径直跑进了小区大门。

    她的身体正悄然经历着巨变。就在她跨过小区大门的同时,她体内有一个异常强韧的精子也正跨过卵子的大门。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破镜重圆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oopmlj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