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城东有一所小学,小学里有一个高小班,班上有三十六个学生。这个故事讲的就是班上的两个人,男的叫仪,女的叫伶,仪住在伍家湾,伶也住在伍家湾。
仪和伶从小就在一块儿,从小就是很要好的。如果不是渐渐长大,如果不是上了学,他们还会更要好的。仪总是被那个问题弄得头痛,他总是弄不懂,为什么人一长大就不能手拉手了?他和伶可是手拉着手长大的。大人们常常笑他们“青梅竹马”。仪可不知道什么叫“青梅竹马”,他只知道伶的那两条辫子又黑又亮,摸起来有一种光溜溜、痒酥酥的感觉。仪和伶两家住得很近,只隔着一个天井,穿开裆裤的时候,他们总是把两家的鸡雏合在一块,赶到天井里喂。还有,天井里蚂蚊搬家的时候,他们总是一起怔怔地看。当然两个人也少不了拌嘴。吵架的时候,仪就从地上捡起墙上剥落下来的石灰块在天井的中间画一条直线,声称伶绝不允许越过这条分界线。
还有一个人,和伶和仪同班,住在邻村,叫体。体生得体胖腰圆,人高马大,站在那里就要比仪高出一大截。本来嘛,体的年纪就比仪大两岁,可成绩却不怎么的,要不是他老降级,也不会和仪坐在一个班了。仪可瞧不起他。
但伶喜欢他。
伶喜欢他,他就常常到伍家湾来。体总是来找仪,然后仪又去找伶,然后三人就坐在大门口的石凳上吹风。有时,体想起来会做一个风车,拿在手里“呼呼呼呼”地转着玩。玩够了就送给伶,伶就会开心地笑。最后,伶又送给仪,仪则愤愤地把它摔在地上。于是,伶又笑,体也跟着笑,而仪的脸则涨得通红。
体从王寡妇的猪圈里偷来一根长长的竹竿,在竹竿的顶端安上一个用马尾巴上的毛做成的套子,体就扛着这根竿子和伶和仪一起去套知了。苦楝树上的那些知了们口口声声“知了、知了”,可实际上它们笨得可怜。体的马尾套子在它们面前摇来晃去,它们全无知觉,直到脑袋落进套子里才没命地扑,可是已经无济于事了。体总是能够抓到很多的知了,他把知了送给伶,伶可不敢伸手去接。看到那些知了在体的指缝间钻来钻去,伶就觉得浑身发毛。但伶说它们那透明的翅翼好漂亮。
伶怕知了,却敢玩金蜂。金蜂菜地里到处都是,通体金黄,又不蜇人,飞起来”嗡嗡”地响,很惹人喜爱。仪眼睛不好,套不了知了,却是捉金蜂的能手,他总是能捉到最大最好看的。伶就用线拴住金蜂的腿,金蜂就在伶的头顶上“嗡嗡嗡喻”地飞。这时,仪就很开心,体则很恼火。一恼火,他就挥起拳头要揍仪。仪当然打不过他,就想躲,可是躲也没用,体的拳头还是在仪的脸上、身上“劈哩啪啦”地乱打了一阵,仪的鼻子就流出了血。仪就发誓说再也不理体了。
没过几天,体却来找仪说话,仪不理。体又扮鬼脸,仪则将身子背过去。体最后挠了一把仪的胳肢窝,就把仪弄笑了。
体的坏点子很多,仪想也想不到。体总是偷王寡妇自留地里的红薯吃,他知道王寡妇家没有男人,就是看见也拿他没办法。伶骂体说:“你就会欺负弱者,有本事去偷公家的看看!”体就不再偷王寡妇家的东西了,当真就偷队上的红薯。
学校有个菜园子,里面各种各样的菜都有,都是老师带着学生们种的。体说:“我哥哥告诉我,还没长大的冬瓜,又脆又嫩,比香瓜还好吃哩。菜园里有很多冬瓜,我想去尝尝味道到底怎么样。”仪起初有些害怕,但似乎有一种力量在鼓舞他,总想让自己在体的面前不显得那么懦弱,也想尝一尝冒险的滋味。当他学着体像兔子一样蜷伏在冬瓜地里摸索时,他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那“咚咚咚”的声音仿佛围墙外面的人都能听到。但当他终于和体一样也抱着一个小冬瓜从围墙里翻出来时,他体验到了很大的喜悦。
伶在围墙外等着他们,然后三人一起来到河边。冬瓜在河水里洗了洗,体拿出削铅笔的小刀,三人就分着吃。冬瓜很嫩,但并不脆,有一股酸酸的甜味。仪觉得虽然不如煮熟了的好吃,但因为是第一次这样生吃也觉得别有一种滋味。体大口大口地吃着,还连连叫着“好吃!好吃! ”伶开始没有作声,后来就将手里的那片扔进河里。伶不高兴地说:“难吃死了!难吃死了!都是体骗人!”
接着,体也将手里的那片扔了,说:“嗯,是不好吃。都是我哥哥骗人!”
后来,大家就躺在草地上,心里都不高兴。
后来,体突然坐起,指着对岸嚷起来:“鸭毛洲!鸭毛洲!”
“你嚷什么!有什么好嚷的!谁不知道鸭毛洲?”仪狠狠地说。
体还在一个劲地叫:“鸭毛洲!鸭毛洲!”
伶不解地问:“鸭毛洲怎么啦?”
鸭毛洲就是河中间的那个沙洲,仪每天坐在教室里,只要向窗外看,就可以看到。老人们说,鸭毛洲是一个神洲,下面有两条龙背着它,因此它总不会沉下去,发再大的洪水也从没淹没过它,水涨它也涨,水落它也落。也有人说,鸭毛洲是一只途经这里的神鸭落下的一片羽毛变的。仪常常远远地望着鸭毛洲,他看到洲上长满了树,有成群的鸟在那里起起落落。仪看得久了有时会觉得它像一只逆水而行的船,有时又真像一只漂浮在水面上的鸭婆。他想,要是有一只船送他到洲上去就好了。他也想如果有一天当上潜水员,他一定要潜到河底下去,看一看鸭毛洲下面究竟是不是空的。
仪觉得鸭毛洲好神秘。
“鸭毛洲上有丝茅根,甜甜的,像甘蔗一样甜,很好吃!”体说。
体所说的“丝茅根”仪是知道的,他见过那些水性好能够游上鸭毛洲的人带回来。那种东西的根很长,一节一节,白白的,有粗铁丝一般粗。他也吃过,很甜,水份很多。
“要是我能够游到鸭毛洲上去就好了!”体坐在地上,他已经把一只冬瓜掰成了一堆碎片。“你相不相信?”他摇了摇伶的肩膀,“你信不信?再过一年我就可以游过河!现在我就已经可以游得很远了,我一定能够游过去!等将来我到了洲上,我一定带很多很多的丝茅根给你吃!”
伶又吃吃地笑了。仪心里很不高兴,他知道体是在吹牛。他知道体的水性,凭他在水里的那几下子,他这一辈子休想游过河!不过体的话倒使他的心动起来,他后悔自己没有先想到这一点。他想,那个从鸭毛洲带回丝茅根给伶的人应该是他。对,一定要是他!他感到两边脸颊热乎乎的。
那天以后,体真的努力练习起游泳来。但他注定不是块游泳的料,不论怎么使劲扑楞,他的身体顶多只能在水里勉强支持一会儿,很快就会像秤砣般沉下去。当他还在浅水区忙着练习“狗爬式”的时候,他发现仪已经差不多可以游到河中央了。他很嫉妒仪,而伶又总在河边挖苦他,他因此很生仪的气。仪可不知道体心里怎么想,他只知道伶是欣赏他的,他因此游得更卖劲了。体又要揍仪。可他这次失算了,他忘记了这回不是在地上,而是在水里。仪在水里可用不着怕体,他又想起体那次把他打出鼻血的事,就将体死死地按在水里。体拼命挣扎,肚子里喝了很多水。仪一直等到出够了气,才把他放掉。体一上岸,就没命地跑,连脱在河岸上的衣服也不要了。
从此,体就不再敢小觑仪。
夏天的夜晚,仪总是早早地就搬出两张竹椅,放在天井里。一张给母亲,一张给自己。邻居们见了,也都照着搬出椅子或凳子。母亲做完了事,就扇着蒲扇,坐在竹椅上讲故事。母亲总有很多、很好听的故事。
“今天讲个什么故事呢?”母亲的第一句话总是这样的。
要在平时,仪总会这么说:“什么都行啊。”可是这次他赶紧说:“讲个鸭毛洲的故事吧!”
母亲想了想,说:“好吧,就讲个鸭毛洲的故事吧。
“从前,某人有三个儿子,当他们长大成人的时候,他决定为他们各选一门亲,让他们成家立业。这人为儿子择亲的方式很特别,他拿出一把弓和三支箭,箭头上分别写上三个儿子的名字。他对儿子们说:‘我把箭朝天射出去,你们就沿箭射出去的方向找。箭落在哪里,你们就在哪里安家。’
“第一支箭射出去了。风把它吹向东边,老大就朝东边找。找到财主的庄园,那支箭插在财主家小姐闺房的窗台上。于是,老大就和小姐成了亲,从此享受荣华富贵。
“第二支箭射出去了。风把它吹向西边,老二就朝西边找。找到一个穷苦人家,那支箭就落在穷苦人家的门槛上。于是,老二就和穷人家的女儿成了亲,从此清贫一辈子。
“第三支箭射得很远很远,老三找啊找啊找了很久。这一天来到一条大河边,看见河中间有个洲,当地人告诉他,那是鸭毛洲。老三跳下水,他游啊游啊游过了河。可是一上岸,他就昏倒在地上。他是饿昏的,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东西了。后来他醒过来,看见脚边有好多丝毛根,他就把丝毛根放在嘴里嚼,丝毛根又甜又脆,很快就让他恢多了体力。他又开始在鸭毛洲上找。鸭毛洲上有各种各样的树,有各种各样的草,有各种各样的花,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他开始很怕那些动物,可是它们全都不伤害他,都对他很友好。他在鸭毛洲上找啊找啊,终于找到一个小水塘。水塘中间有一块露出水面的石头,石头上有一只青蛙,而那支箭正射在青蛙的背上!
“老三好失望,心里想:费尽千辛万苦,为什么找到的却是只青蛙呢?他不好意思回家,就在鸭毛洲上修了一间房子。他叹着气把青蛙拿回家,放在水缸里。一大早他就去外面开荒种地,太阳落山回家时他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香喷喷的!他虽然纳闷,但正好饿得慌,也就顾不得那么多,把桌上的饭菜狼吞虎咽一扫而光。可是第二天也是这样,晚上收工回来就有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摆好在面前,他就犯疑了。第三天一大早,他照样扛着锄头出门,半路却悄悄地回来,躲到窗子外面看。他这一看可惊呆了!你们猜他看见了什么?他看见呀,那只青蛙从水缸里跳出来,变成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姑娘!那姑娘就开始生火做饭。老三又惊又喜,就轻轻地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姑娘背后,一把将姑娘抱住。那姑娘又急又羞,可怎么也挣脱不了。老三说:‘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就不放你!’姑娘见央求了老半天,他都不肯松手,只好说:‘如果你真想留住我,就将我头上的簪子取下藏起来,我就不会再变回青蛙了。’老三信以为真,就松开手去取簪子。可是刚一松手姑娘就不见了!屋子里什么也没有了,有的只是水缸里的那只青蛙。
“后来,青蛙再也没有变成姑娘,再也没有给老三做饭了。”
母亲停了很久没有继续讲。伶叹了口气说:“青蛙真傻,为什么不肯变成人呢?”
“因为它是个妖怪!”体大声地说。
“再后来呢?”仪说。
“再后来嘛,故事就没有了。”母亲笑着说。
仪很不满意这样的结局。他觉得老三太傻,更觉得那姑娘太可怜。为什么老三不能打败魔鬼,去掉施加在姑娘身上的魔法呢?
但是这个不满意的故事,却增加了鸭毛洲的神秘感,也增加了心中的向往。
仪想去鸭毛洲,但面对滔滔河水却又无计可施,他感到自己和面前的这条大河比起来,那么无力,那么弱小!而鸭毛洲似乎更遥远、更神秘了。
到了秋天,河水开始变凉变清,开始变浅,水面也变窄了些。这时,仪和伶和体都已经上了初中二年级。有一次体对仪说: “我有主意了!鸭毛洲背后不是还有一条河吗?那边的水也许没有这边深、没有这边宽吧。”
仪也跳起来,他想起从学校操场往鸭毛洲那边看时,那边的河好像是要窄得多。于是,两人决定去做一次探险。
鸭毛洲的上游本来有一个渡口,仪记得很小的时候,跟大人一起乘渡轮到河对岸的山上扯过笋子。后来河下游修了一座桥,这个渡口就废弃了。大桥离得好远,仪和体走了老半天才绕到鸭毛洲的背面。他们没有想到河的这一岸居然全是齐人高的杂草,连一条小路也找不到。当他们分开杂草终于走到岸边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无比惊喜。河水的确很浅,而且清幽幽的,河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
他们下了河,手拉手踩着水中的鹅卵石向河心走去。鸭毛洲在渐渐地向他们靠近,河水也渐渐变深。当河水淹到仪的脖子的时候,鸭毛洲离他们已经不远了。仪激动得颤抖起来,他觉得是该下决心的时候了,只要用力往前一蹬,将整个身体投入到湍急的河水中,凭自己的水性,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到达彼岸的。他闭起眼睛,在全身越来越厉害的颤抖中,想象着自己鼓足勇气跃入急流奋力往对岸游去的情景。然而过了很久,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原地,心中极度犹豫着不敢迈步。再低头看河底,水下黑黝黝的,仿佛横在面前的是一个万丈深渊。突然,恐惧从不可测的深渊中透出来,又好像有一种可怕的磁力从那里发出,要将他深深地吸进去。他连忙向后退,这时脚下的鹅卵石滑动起来,他一下子失去平衡……
好在他的手是和体紧紧牵在一起的。体毕竟比仪高出一头,即使水把仪的脖子都淹没了,体的胸部还露在水面之上,在这种深度的水里体还能站得稳稳当当。当仪滑到的时候,体使劲拉住了仪,仪只是呛了好几口水,而体的一只脚因为深深嵌入鹅卵石中,被划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血从水底下冒出来,染红了好长一段河面。
接着,冬天就来了。
第二年,体似乎已经忘了去年的事,要不就是放弃了上鸭毛洲的念头,因为他什么也没再跟仪提起过。仪可不会忘记那一次可怕的经历,而且挫折也不可能让他却步,他不但不会放弃希望,相反,征服的欲望只会越来越迫切、越来越强烈,更为重要的是,他感觉到自己的游泳技术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这年的夏天,接二连三发生学生被淹死的事情,家长和老师们都恐慌起来。仪的计划自然受到了阻碍,甚至连下河游泳都很困难,因为老师和家长天天都守在河边。一旦被发现下河洗澡,老师就会在班上点名,也免不了招来家长的一顿暴打,直把人弄得胆战心惊、心烦意乱。仪只得躲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游泳,而回家时面对母亲的审问,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编造谎言,也让他苦不堪言。为了不让人看出身上被水泡过的痕迹,仪和同学们总结了很多经验,重要的是把全身上上下下都尽可能地弄脏,尤其是耳背和脚丫子这些地方。
他又一次绕到鸭毛洲背后那条河边。在那次事情过去后,他想了很久,他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游过那段距离,只是他当时胆怯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光有能力还不够,重要的是还要有勇气。这一次他决定独自一个人完成这场冒险,他在河边来来回回看了很久,选好了最佳的过河位置,就在他准备下水的时候,他的脚突然踩空了。他掉下去的地方恰好有一个马蜂窝,他受到愤怒的蜂群的猛烈进攻,当他狼狈地逃回到家里时,他的脸肿得几乎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有人说被野蜂蜇了擦奶最有效,村里有奶的只有体的嫂子,她也不忸怩,解开一只奶子就往仪的脸上挤。奶子在仪红肿火辣的脸上蹭来蹭去,臊得他脸红心跳,但他还是忍不住偷看了一眼。他闭上眼睛想: “伶长大了一定也会有这样的奶子。”这时他感觉自己心跳得更厉害了。
有一天,县里在渡口集会,纪念毛主席畅游长江五周年,并举行“万人横渡”活动,学校也组织师生们参加,仪报了名。他想借这个机会试一试自己的能力,反正这么多人在一起,即使一两个人出点问题旁边的人也可以帮忙,不会出什么问题。因为人多,队伍前进速度很慢,仪在忐忑中努力保持着自己的队形,随着拥挤的人群向对岸慢慢靠近,在他的脚终于触到河底细软的沙子的那一刻,他兴奋得几乎叫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能游这么远的距离了,而且没有借助任何人力和物力!能够游过渡口,征服鸭毛洲还不轻而易举吗?
想到理想就要实现,那些天仪沉浸在兴奋之中,心中躁动不安。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完成他的壮举,父亲突然去世,母亲带着他远远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许多年过去,仪大学毕业重返故乡。这时,他听说体在他走的那一年就死了。体当时不知从那儿弄来一只汽车内胎,准备借助它游到鸭毛洲去,可是在河中间的时候内胎漏了气,体就沉到河里去了。
伶已经有了孩子。仪到伶家的时候,伶正在奶孩子,见了仪,慌忙将奶子藏回到衣服里去。仪突然想起体的嫂子,的确,伶已经有了一对她那样丰满的乳房了。
仪跟伶说起过去的事,大家都笑了。仪说还想游到鸭毛洲上去看看。
“我找个船送你去,”伶说,“河里的水很脏,洗不得澡了。”
伶没有骗他,河里的水的确很脏,河面上漂着一层油污,黄色的泡沫夹在其他垃圾中就像流冰似的源源不断地顺着河水往下流。
机帆船很快就将仪送到了鸭毛洲。上了岸,仪感觉鸭毛洲不再是记忆中郁郁葱葱的那个样子,上面也没有几棵树,看到的只是一个个微微隆起的小沙丘,沙丘上稀稀疏疏地长着一丛丛杂草。记忆中曾经无数次坐在对岸的石头上,痴痴地望着成群的鸟在洲上密密的树林里起起落落,如今竟让人怀疑那些记忆是否真实。而且他也很疑惑,从前看到那么大的鸭毛洲现在也变得很小,自己还没走几步就走完了。眼前的鸭毛洲平平淡淡,一点神秘感都没有。
他问伶,是不是鸭毛洲变了。
“没有啊,什么都没变。还和从前一样的!”伶说。
“难道是我的记忆错了?”
仪深感失望。他挖到了一些丝茅根,可是却没嚼出记忆中那种甜甜的、脆脆的味道,也许是过了季节吧,他觉得丝茅根很涩、很干。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