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住过大杂院(2)

作者: 悟心澎湃 | 来源:发表于2017-09-20 15:07 被阅读53次

    大杂院里已经住了三户人家,最西面一间被房东占用,几乎很少见他开过门,好像里面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向东依次住着乡建环办李哥一家三口、敏姐和他的儿子、镇计生办两位年轻的姑娘;最东面相对宽敞一点的,唯一向西开了一个单扇门并对着走廊的,就是我的家了。

    李哥和我一样是乡政府有正式编制的“国家干部”,儿子在离这儿不远的乡中学读初中,妻子则是附近村庄的一名民办教师。

    李哥原本也是一名教师,毕业于师范学校,因其哥哥在相邻县当领导,便通过同学关系把他的手续转到了政府机关,以期和他哥哥一样谋个一官半职。

    那个年代老师改行从政是快速实现仕途之梦的捷径,事实证明确实有许多老师改行后在仕途上大都混得风声水起。

    “官本位”的思想牢牢的刻在那个年代许多人的脑袋中,大家都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而读书最终为了实现“学而优则仕”的人生或家族目标。

    李哥长得阔嘴大腮,面容和善,单薄的眼皮略有点肿胀,眼角处已经有点向下塌陷了,致使眼睛大有向“三角眼”方向发展的趋势。

    李家嫂子年轻时就做了民办教师,一直坚持了十几年,天天辛苦工作,教学质量远胜那些正式编制的老师。她默默的工作,期盼着有一天政策来了,实现民师转正的梦想。那样她就能和老公平起平坐了,工资会提上去,养老有了保证,一家人的生活也会扶摇直上,直奔小康了。

    他们天天梦着,盼着,生活在希望和祁盼中,一想到那一天,嫂子就会心情更好,心花怒放的样子让她更显的温柔大方了。

    嫂子真的很漂亮,完全符合中国传统的审美观。她面色红润,面容娇好,双眼皮的眼睛不大不小,柔中带笑,多年的教学生涯又让这双眼睛多了些许慈爱,书香的熏陶又让她更显端庄而儒雅。

    而其实,嫂子是一个表面性格温和,内心却带有那么一点野性和率真的。她特别喜欢单位上的一些年轻人到她家串门聊天,开着一些不深不浅的玩笑,嫂子高兴,年轻的小伙子们也高兴。

    据说嫂子家藏有诸如“西门庆大战潘金莲”一类略微有点颜色的谍片,那些荷尔蒙旺盛的单身狗们,常在嫂子去上课的时候,鼓动李哥拿出来欣赏一番。

    单身狗们口干舌燥而又心满意足的走了,晚上个别值班的小伙子们会偷偷的跑到李哥家的门口偷听,如同到新婚人家的窗下听床一样,希望听到一点让人激动人心的动静。

    嫂子每天早晨给老公、儿子做好饭,要骑上一辆暗紫色的自行车到三公里外的小学上课,中午还要回家做饭,等待放学回家的儿子。政府机关应筹多,李哥一般很少回家吃饭。

    铁制旋梯不远处,嫂子和邻居合伙打了一眼压水井,解决了这个大杂院所有人的吃水、用水问题。每到周末或闲暇时候,院子里所有的女人们都会围在水井旁洗衣服,男人们帮着压水,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围着水池打打闹闹,常常弄得浑身湿透,衣服又得扒下来重洗了。

    不管是谁家的男人在,女人们都可以叫过来,帮她们拧干被单或大件衣物上的水,一人攥紧衣物的一头,向相反的方向一圈一圈的拧,衣物中的水就会像瀑布一样哗哗的流下,直至把水分拧干。

    偶尔也会诸如我这般的男人一样,晕晕乎乎向同一个方向使劲,惹得女人们一顿揶揄和满含爱意的打骂。

    被单干了,也要两个人分别从两边叠好,然后同时用力,撜一撜,以使被单平整无褶皱。这个过程,常常会有女人被蛮力的男人拽得向前倾倒,又会惹得一阵欢快而幸福的笑声。

    要想到我们家,必须从嫂子门口经过,所以嫂子家有什么好吃的会一览无余的展现在路过人的面前,嫂子常常叫过去,我们都会吃了一口菜,夸赞一番,匆匆离去。

    儿子蹒跚学步的时候,常常会跌跌撞撞的跑到嫂子家讨一口稀饭,吃得倍香,弄的大人都不好意思。嫂子常拿那种干硬的“砂浆猴”一样的饼干逗引儿子,儿子高兴的手足舞蹈,嚼得嘎嘣乱响、满嘴生香,任凭那个“青食钙奶饼干”在家闲放着。

    嫂子常说,隔锅的饭香。

    我想,大概是的。

    不久,嫂子终于熬出了头,她正好赶上了国家最后一批民师转正的机会,正式成为了一名有编制的光荣的人民教师,工资得到了大幅提升,生活水平大为改观。

    他们家儿子也顺利考上了青岛的一所大学。

    在大杂院居住的几家人中,排除楼下的化肥经销商,李哥家是最先在城区购房的,后来我们才陆陆续续的跟上他们家的节奏,向城市慢慢的靠近,举家转移。

    现在嫂子已经退休,在南京忙着带孙子,偶尔我们会通一下电话,共同回忆一下大杂院的日子,共同叙一叙往日旧事,无限感慨,亲切如初,感恩那份际遇,慨叹岁月如诗。

    李哥临近退休,借助自己公务员的身份和多年的勤垦耕耘,也最终得以“仕途得志”,在国土部门谋得一副科级干部,分管着全区的违章建筑巡查,幸好我们的大杂院早已存在,不属于拆迁范围。

    我想,即使有一天,我们共同居住的大杂院不再符合规划或跟不上时代的步伐,李哥在不得已必须拆掉它的时候,他一定会带上嫂子,叫上我们所有的居住过的家庭,叫上已经长大的孩子们,提前搞一个聚会和仪式感特强的送行。

    但愿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临!

    但愿它站成一道风景!

    但愿它成为一个时代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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