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Maja Wrońska 作品 文 | 晓曦
“我今天不去学校，你下课了发短信给我。”
看到陈羽的简讯，我撇撇嘴。
好吧，又要我自己去了。
桌上的牛奶喝两口，随意拿块面包含在嘴里。
拿起桌上的装着琴谱的书包，轻悄悄的出门。
今天是星期天，陈羽每个星期天都没时间。
妈妈每个星期天一整天都不在家，他得烧早饭。
哎，我不理解为什么陈羽妈妈星期天一天都不在家，就像妈妈不理解我为什么那么热爱钢琴。
就连陈羽一开始也不理解我热爱钢琴一样。
“咦？英明？”
“陈羽？你怎么在这儿？”
“我出来买油条啊，你呢？你这么早出门干什么？”
“我去少年宫上钢琴课啦，拜托你别告诉我妈。”
“你还上钢琴课？你妈把你的琴谱都扔垃圾桶里了，那嗓子吼的整栋楼都听见了，你哭成那样还不放弃？”
“拜托啦，求求你别告诉我妈，拜托拜托~”
“行行行，我怎么可能告密呢，只是你要小心点别被妈发现了”
是的，英明瞒着她妈妈偷偷继续上钢琴课，阿姨又带她报了辅导班。
不得已之下，她开始耍小聪明。
辅导班和钢琴班仅仅隔了一条马路，她告诉她妈妈和我一起去上课，我们下课一起回去。
“你让我和你妈妈撒谎？”我有些不情愿。
“哎呀，这是善意的谎言，我妈妈不会怪你的。”
“老师都说我的舞姿优美，有天分，没问题的。”
我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你自己选的路到时候别后悔哦”。
上完课，我们一起回家。
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想把琴谱放在我书包里。
我勉为其难的同意了，把东西塞到书包里：“英明，你真的很喜欢钢琴吗？”
“我不是骗你，也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真的很喜欢，”她告诉我，“小时候妈妈送我去学舞蹈，是为了让我文静一点，像一个大家闺秀。我们都没想到，我竟然爱上了钢琴。我也知道，学钢琴要有天赋，也要很多钱，而且以后找工作很难。其实我也理解妈妈，她爱我，不想我吃苦，不想我走这么艰难的路。”
“如果她一定要你放弃呢？”
“我其实放弃过，”看着我的眼睛，她继续说，“上了初中以后，妈妈就不让我弹钢琴了，说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也确实退了钢琴课，也不参加钢琴社团，一想到自己以后再也不能碰钢琴了，我就难过的好像世界末日一样。每次经过钢琴教室，我只能闭上眼睛。后来我才发现，这是我的喜欢的东西啊，既然舍不得放弃，那就一直学下去吧。除非我老的站不起来，掀不起琴盖，否则不会停止。”
“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我决心守护她的梦想。
其实我妈妈也有秘密。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早晨，我早上起来刚准备烧稀饭。
“你妈妈又出去了？”
“嗯。”
“小羽,你能帮爸爸一个忙，调查一下妈妈每个星期天都干什么去了吗？”
“爸爸，这是妈妈的隐私，您这样不太好吧。”我不太同意。
“哎，我前两个天听说有人看见妈妈和她初恋在一起聊天，我想知道，你妈妈是不是去见他了。”爸爸显得有些担心又有些气愤。
“妈妈不是这样的人”我小声为妈妈说话。
“你还是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世界啊，我也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呢，我是担心她”
最终我还是答应了爸爸的要求：“那我下个星期六看一下总可以了吧。”
我跟着妈妈上了车。
车开过十几站。下车的时候我疑惑妈妈这里来干什么？这里明明是郊区啊，什么建筑都没有，只有森林小河，还有一些杂草。
她走到大小河边的一棵大树下坐下来，从背包里拿出画板、画笔、颜料。
然后开始画画。
什么？画画？
他了揉自己的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妈妈画画。
而且妈妈也从不看人格关于美术方面的书，就连他的美术课本妈妈都没有翻过。
“可是妈妈，真的是在画画，而且是很认真的画画，我在远处目不转睛的观察了一天。天黑了，妈妈才背起画夹回家，一路上都在哼小曲。”我信誓旦旦的告诉英明。
“可是你回家跟你爸怎么说呢？”
“确实令人费解。这样，我就说妈妈去做义工了，所以才不告诉爸爸。我爸爸不喜欢没有钱的工作。”
“啊？为什么啊？”
|“因为我们家爸爸的收入是主要来源，我知道爸爸很累。可我始终觉得，工作如果只是为了得到钱，那就和机器差不多了。如果出于热爱的话就不一样了，那样人会觉得快乐。”
“是啊，那样才会有前进的动力。”
其实我自己也有秘密。
他们家的小阁楼，是我的小天地。
阁楼里放着很多老旧的东西。
在一个角落里，是一台年代久远的缝纫机。
一开始我只是有些好奇。
可是当我第一次使用缝纫机制作衣服时，开心的要上天。
我觉得自己肯定有天赋。
不然怎么会第一次就制作出这么漂亮的裤子呢？
爸爸晚上要开出租，妈妈则很早就睡了。
夜深人静之后，我就钻进小阁楼。
享受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小时光。
母亲节快到了，想为妈妈设计制作一条裙子。
我就常常上网浏览服装设计教程。
我觉得自己一定能设计出令妈妈满意的裙子。
连续几天，我都在阁楼里忙“小工程”。
有一天，由于下暴雨，爸爸很早下班。
推开门他听见小阁楼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
当他猛地推开门，却发现坐在椅子上踩着缝纫机的我。
“陈羽！你在做什么！”
“我…”我结结巴巴，把手中的衣服往后藏。
爸爸一把夺过藏在身后的衣服“你竟然在缝衣服？女人才做的事你居然在做！”
“这是我做给妈妈的生日礼物…”
右手用力往地下一摔，“你妈妈不需要你做衣服，我们有钱买，”爸爸愤怒的盯着我，“你是不是打算以后靠缝衣服谋生？没有脑子的蠢货！”
我捧着那条君子，心里很难过。
英明擅自改了高考志愿，去了一所离家很远的音乐学院。
她妈妈气得好久没理她。
我考上了首都有名的大学，念金融专业。
暑假的时候，我告诉英明大学过的很平淡，专业是爸爸选的，说这个专业很有“钱途”。
我不喜欢，但也不排斥，我只是想早点赚钱，减轻爸爸负担。
只是偶尔看到电视上的服装设计师觉得难过。
英明则继续学钢琴。
她告诉我：“陈羽我跟你说，我每天会在钢琴前待很久，参加很多钢琴比赛。我在慢慢实现自己的梦想，朝着它一步一步前行。虽然我放弃了很多，也让妈妈伤了心。但是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她以我为荣。”
哎，我好羡慕英明，她最起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清晰的方向，从不迷茫。
大学毕业后，陈羽进入了一家金融公司，工作出色，薪水也不低。
爸爸夸他有出息，再过几年就可以买车买房，过上人人羡慕的好生活了。
又一年母亲节。陈羽回家买了一条很美的项链，价格昂贵，花了半个月的薪水。
妈妈笑着说：“可我觉得藏在阁楼里的那件连衣裙是妈妈收到的最好的母亲节礼物。”
陈宇瞪大眼睛：“妈妈，你去过阁楼了？发现那条裙子了？”
妈妈摸摸他的头：“我早就发现了。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一时兴起，没多久就会放弃。可是没想到你居然一直喜欢，刚才我还在你包里发现了服装设计的书。孩子，你告诉我，你现在快乐吗？”
“妈妈，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大家都羡慕我，说这是一份金饭碗。”
“比起金钱，我希望你快乐。”妈妈拍拍他的肩膀，“想听听我故事吗？”
两个人并肩坐在楼梯上，妈妈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我从小喜欢画画，一直跟随老师学习，直到高三。”
“那一年，你外婆突然去世，外公无力承担我的学费，让我不上学了。”
“你知道快走到终点放弃的那种感觉吗？就像加载到99%突然显示网络无法连接一样。”
“我那时候天天以泪洗面。我甚至和你外公保证，上大学不用家里一分钱。”
“我说我可以去打工，我可以做好几份兼职。”
“可是，你外公当时拒绝了我。”
“那个暑假，别人都带着录取通知书去上学了，我只能在饭店里打工，因为我要赚钱给你两个舅舅念书。”
“几年后，我结婚了，嫁给了你爸爸，并生下了你。”
“我本来以为，被生活现实碾压过，就什么也不剩了。”
“可是有一天，我路过一个美术培训班，那里的老师是我初中同学。他递给我一支画笔，说我是当年班上画的最好的人，让我尝试着再画一副。”
“那一个下午，我画了三幅，手上的笔根本停不下来。”
“培训班的孩子围着我说，阿姨你的美术真好，画的画真好看。”
“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有些东西无论怎么努力也割舍不断，那就是热爱和梦想。”
“我经常偷偷画画。有是你年少熟睡的时候，有时候是在晚上睡觉前，我越画越起劲，后来索性每个星期都出去一天，那是我一周中最快乐的一天，没有生活琐事，没有茶米油盐，只有画笔和画纸。”
“你可以告诉爸爸，你可以在家画画。”陈羽说。
“你爸爸是个好人，但他没有自己热爱的东西，”妈妈叹了口气，“所以他体会不了我们的兴趣，也不能理解我们所谓的梦想。”
陈羽有点难过，“如果爸爸能够支持我么就好了。”
“陈羽，”妈妈朝他绽开了一个笑容，“我现在已经很难认真的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而你还年轻，你还来得及，如果你想去做，妈妈永远支持你。”
望着妈妈明亮的双眼，陈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爸爸打电话到陈羽的单位，得知他已经辞职。
爸爸勃然大怒。
“什么？你要去学服装设计？从头开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爸爸，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陈羽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伸手递给父亲，”这是我这几年几乎所有的积蓄，给你和妈妈，你们保重。四年之后见分晓。我可以保证，绝不会浪费时间。”
爸爸气得发抖，“学艺术，学艺术，就知道学艺术！学艺术的人都会饿死！”
“爸爸，我希望你看一部《三个傻瓜》的电影，看完你就会理解我。”陈羽走出了家门。
四年后，陈羽在首都站稳了脚跟，是个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好多人为了他慕名而来。
媒体说他“大器晚成”，可陈宇却觉得，种一颗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英明成了一位舞蹈家。是的，是为很有名气的舞蹈演员。她每天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足够养活自己，有一群热爱舞蹈的热人陪着她。
陈宇决定回家。
四年了，每年春节他都在异地思念着故乡。
但他握着拳头对自己说，再等等吧，等到自己做出成绩了就可以回家了。
如今，他终于可以回家，钱包里的银行卡是他这些年做服装设计的所有存款，爸爸看到肯定会很开心。
十二个小时零三十五分钟的车程。
他脚下踩的终于是故乡的泥土。
开门的是妈妈。
“陈羽！”妈妈喜极而泣。
“是我啊。妈妈，我回来了，”陈羽给了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如果没有你跟我说的那番话，就没有今天的我。爸爸呢？”
“他在附近的希望小学教书，他教数学，我教美术。我们都是兼职教师，你爸爸下午休息半天，晚上继续开出租车。我呢，有时教半天，有时教一天。”
“啊？”陈羽有点不解，“你教美术是因为喜欢画画，爸爸为什么要教数学呢？”
“你走后的第一年，他只字未提关于你的任何信息，还在生你的气。第二年，他突然去看了一遍你说过的哪部电影，终于又有一天，他跟我说，理解了你。”
那部印度电影中有个傻瓜叫法尔汗。
他热爱野外摄影，却因为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愿而去读机械工程。
可他心里根本无法放弃摄影。
影片的最后，法尔汗在朋友的帮助下，向父亲说出了自己的梦想，得到了父亲的帮助帮助，完成了梦想。
“他跟我说，他其实也有个梦想，他从小就渴望成为数学老师。可为了生活。他只能去开出租车。慢慢地，他开始觉得钱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于是他逼着你去选最有前途的专业，做最赚钱的共工作。他说，他错了，他也要去拾起自己的梦想了。”
陈羽立马去了那所希望小学。
看见啤酒肚的爸爸挺直腰板站在讲台上。
不像平常那么严肃，
笑容亲切又可爱。
原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会一个人看起来熠熠生辉。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梦想，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梦想，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梦想。即使在半路上遗失了也不可怕，勇敢的把它捡起，你要知道，你真的坚持梦想，最坏不过是大器晚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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