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懿德高峰（高懿/础及）
年近中旬的老韩头拿着一杆猎枪牵着猎狗阿四在树林中瞎转悠。这片树林是位于华北郊区的一片松树林，他们的家就在一片樟子松中，樟子松又名蒙古赤松、海拉尔松，这种松树根系发达具有耐旱、耐寒、抗风的特性，老韩头在一棵樟子松旁将猎枪扔在了一边，抖了抖肩，在口哨声中解开了裤带，撒了泡尿，顿时感觉浑身舒爽。阿四十分乖巧地蹲在一旁，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黑眼睛，舌头伸得长长的，嘴里使劲的哈气，老韩头系上了裤子，回头看了一眼在一旁乖坐着的阿四，摸了摸阿四的头，老韩头的手把阿四头上的毛使劲儿的往后捋，弄得阿四的眼睛大了一倍，眼白都露出来了。阿四不讨厌主人这样的特殊爱抚，相反它十分享受，阿四将头歪了歪，想要舔老韩头的手。
阿四是老韩头一手养大的，与老韩头感情很深，还记得那年冬天老韩头在部队当兵，部队里的军犬难产死了，可肚子里的崽子却活了下来，他就是阿四。老韩头陪伴着阿四长大，把阿四培养成了一名合格的军犬。老韩头很爱阿四，把阿四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对待，阿四只对老韩头忠诚，为了他阿四可以付出生命。
朝鲜战争中老韩头被地雷炸成了重伤，失去了一条腿，阿四乖巧伶仃，陪在老韩头身边不离不弃，成了老韩头的精神依靠，老韩头安了个铁质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很不方便，因此失去了选择不同职业的机会，一位老猎人说可以带着他去打猎，老韩头没有拒绝，义无反顾的带着阿四进了华北郊区的一片松树林中，老猎人将一身打猎的本领传授给了老韩头，老韩头把猎人当做自己的亲生父亲，对老人的关怀可谓无微不至，阿四捕捉猎物的本领出色，老猎人、老韩头都十分疼爱猎狗阿四。
但现实总是残酷的，老猎人在一天晚上突然得了暴疾而死，老韩头无法面对现实，心中的悲痛之情已达到了极点，他不相信一个大活人突然之间就会无缘无故的死去，他努力的回想着这几天的生活，不愿漏过一丝一毫的细节。蓦地，他突然回想起了什么，一时间瞳孔放大，他不得不回想起那件事。那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早晨，老韩头跟随着老猎人带着猎狗阿四钻进了那片无边的松树林，他们漫无目的的走着，尽量使脚下踩中的东西不发出一点声音，老猎人的眼如鹰眼般紧张的搜索着每一寸土地，突然老韩头发现阿四将身子向下躬了躬，双眼紧盯着前方一副想要立马出击的样子。老韩头明白阿四发现的猎物，老猎人接过了老韩头递来的猎枪，老猎人上了膛，向着阿四盯着的方向望去，好家伙，那是一头野猪，老韩头大喜，他定了定神拿着弩挪到了离野猪十几米的地方。阿四凭借着自己的体型小，三窜两窜就埋伏在只离野猪几米的地方，它绷着腰，仿佛箭在弦上，随时准备出击。老猎人心理素质极强，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枪口对准了野猪，并扣下了扳机。枪响的同时，老韩头的弩箭也射了出去，阿四听见枪响一转眼的功夫就窜了出去，在子弹弩箭击中野猪的同时，阿四张开了血盆大口咬住猎物的喉咙，野猪被阿四扑倒渐渐失去了呼吸，阿四怕猎物跑了，直到老韩头拍了拍它才肯松口。阿四见捕了只大野猪高兴的踮起脚围着猎物转圈儿。老猎人、老韩头都来到了野猪旁，老韩头刚要绑个绳子将野猪拖回去，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老猎人的脸上变得严峻起来，连阿四也冲着一个方向汪汪的叫着，他听见了一个瘆人的声音。
“咕咕咕咕！”
老韩头的汗毛纷纷站起，这是猫头鹰的叫声，不过更多的人称这是猫头鹰的笑声。老韩头原来在农村里听说过，人听见猫头鹰的叫声，两天内必然有人死，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何况老猎人也对他讲起过这事，这次他听见了猫头鹰的叫，这次他听见了猫头鹰的笑，这次他亲眼看见了猫头鹰，而且还是两只！
“咕咕咕咕！”老韩头感觉头皮发麻。
“咕！咕咕咕！”老韩头看了一眼已愣在原地的老猎人。
“咕咕！咕咕！”老韩头不由自主的抬起了手中的弩箭，射向了猫头鹰。
“咕！”一只猫头鹰从树上坠落下来，另一只振翅高飞，老韩头感觉心头一紧，那一只猫头鹰的双眼正好与老韩头的双眼撞上，老韩头从它的眼中感受到了一丝愤怒。阿四冲了出去将中了弩箭的猫头鹰带了回来，回过神来的老猎人惊得瞪大双眼，他回身给了老韩头一拳，吃惊的喊道：“完了，你冒犯了神灵。”
老韩头感觉头脑有些眩晕，他一瘸一拐的扶着身边的松树以防止自己摔倒，回去的路上，老韩头提着野猪跟着神情迷离的老猎人，阿四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一路上只是迈着小碎步紧紧的跟着，老韩头莫名的感觉到一路上似乎都有“咕咕咕”的叫声，他沉默了。
之后的两天老猎人没有出猎，也没有和老韩头说过一句话。直到第二天后的早上，当老韩头推开屋门时，发现老猎人已没有了呼吸，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老韩头感觉手脚麻木了，血液要凝固了，心脏要窒息了，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了他的胸膛。老韩头扑到了老猎人的尸体上嚎啕大哭，哭得像个孩子，他想到了猫头鹰，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这一切都是猫头鹰造成的，是猫头鹰咒死了老猎人。
老韩头的意志有些崩溃，他拿起了猎枪和弩，踹了一脚卧在旁边的阿四，他冲出了房子，他感觉到处都有咕咕声，他拿起了猎枪乱放，使树林中的鸟儿惊飞。
此时那个撒了泡尿浑身舒爽的老韩头将脸上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此时的他已经带着阿四在松树林中寻找猫头鹰十来天了，老韩头将猫头鹰的罪也归到了所有的鸟类，他只要肚子饿了，见到鸟儿就开火，几天下来打死了近几十只鸟，鸟儿的悲鸣声在他的耳边回荡他却怎么也听不见，阿四知道主人想要猫头鹰的命，只有要了猫头鹰的命主人才能开心，阿四想到这儿紧张的不放过树上的任何角落。
“咕咕咕”
老韩头终于听见了这个声音，心中一阵狂喜，他向着那个声音奔去，阿四紧紧的跟着，老韩头随着那个声音跑着，那个铁质腿似乎也没能成为他的一丝障碍。突然，老韩头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土坡，老韩头猝不及防一头栽了下去，阿四来不及停下也滑了下去，老韩头顺着土坡滑了下来，翻滚中感觉阿四在用嘴巴拽着自己，老韩头栽到了坡地，身上沾满了泥土。他无法站起来，因为在翻滚中铁质腿已断在了坡间，他唯一抓住的只有一把枪和一支弩，但是他流泪了，枪的弹药和弩箭都已掉落在了山坡间，他手中的这把弩和这把枪只能算是一根废木头和一把废铁。阿四来到了老韩头的身边，使劲的用舌头舔着老韩头的脸，老韩头发现山坡的下面就是悬崖边，此时他的面前就是悬崖。
“咕咕咕”声音再次响起，老韩头抬起头发现正有一只猫头鹰振动着翅膀悬在半空中，它的下面是万丈深渊。老韩头与那只猫头鹰双目对视，老韩头暗自说道“你总算来了”，老韩头抬起了枪举起了弩，可他想起了他没有弩箭和弹药，老韩头拼命的爬过去，此时他真想有一双翅膀，这样他就可以抓住猫头鹰与它同归于尽。他奋力的爬着，猫头鹰“咕咕”的叫声似乎在嘲笑他，阿四舔着老韩头身上的土，阿四的举动妨碍到了老韩头，老韩头冲着阿四的头就是一拳，骂到“你给我滚开！”阿四一愣，眼中闪现出了泪花，它汪汪的冲着老韩头叫着，老韩头一脚将它踢开“滚！”，阿四一扭头向着老韩头的身后走了，老韩头骂道“愚蠢的狗！”就在这时，阿四突然转身飞奔了出去，阿四在奔跑中一滴泪水撒在了老韩头的脸上震惊了老韩头，阿四义无反顾的奔向了悬崖，在悬崖边奋力一跃，在半空中咬住了来不及飞走的猫头鹰，阿四紧咬住不松口，它闭上双眼，与猫头鹰坠入了万丈深渊。
老韩头不顾一切地爬到了悬崖边，冲着万丈深渊悲痛的叫着阿四的名字，老韩头的泪水滴落在了崖底，同时落下的还有那把弩和那杆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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