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初冬,天气凉了。那天,我回家,我姐对我说我妈这几天又有点咳,但不是咳血,咳的都是黄的东西。但我妈状态很好。我就想,忙完我手里的这点生意,在带我妈去省城医院,或者是北京医院重做一下检查。我在家里住了一夜,早上,我起来,把我带的酱牛肉给我妈吃,我妈吃的很香。我就和我妈说,过几天,就带她去我那里的门市住。我妈很开心,还说,等她好了,来年春天,去采野菜,给我城里朋友带去。
我走的时候,我妈坐在那看着我,笑了。我说:“我一周就回来啊。”
三天后,二蛋叔,来找我。对我说:“锁儿,你妈去了。昨晚,一口痰没上来。”
这消息如五雷轰顶,不知道我是咋样回到我姐姐家。只记得我一进院里,我姐就嚎啕着给我披上孝帽。我妈,静静的躺在我姐家炕上,蒙着那双她盖了一辈子补了又补的被子,我掀开被子,我妈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睁着,二蛋叔叔留着眼泪把我妈的眼睛合上。那是二蛋叔喜欢了一辈子的大眼睛,也总也无力靠近的大眼睛。二蛋叔说,我妈没闭上眼睛,我妈是等我回来。我妈有心事。
我妈的丧事是二蛋叔和村里人帮操持的,我妈,死了才穿上我们给她买的新衣服。脱下了她穿了一辈子补丁落补丁的衣服。
出殡那天,村里有讲究,长子抗灵,可这哑巴叔,疯了一样抢孝帽,抢着抗灵。后来,村里几个壮小伙强把他拉走。才算把殡出了。
办完我妈的丧事,整理我妈的遗物。其实,我妈也没有什么遗物,那有数的几件破衣服和被子。出殡的时候都烧了。我给我妈买的那块纱布料,叫我姐给我妈放在棺材里。
在我妈去世的第三天,我姐看了一下录音机,我妈临死咳的时候,我哥我姐没在屋里,等他们回来时,我妈已经去了。这录音机就在我妈身边。我顺手把录音机打开,我想听听我妈平时叫我们的声音,可我这一按,傻了。
“锁儿,妈知道妈的病,说不准,一口气上不来,就去见你爹了。锁儿,你哥你姐,我都不惦记。就惦记你,要是有一天,生意不好了。就回家种地。还是种地好。我要是死了,你得孝敬你哑巴叔,他是你亲爹。还有,你要帮咱村的人,卖野菜啊,还有,你哥……”我妈的干咳的声音传过来。我一看录音的日期,那是我妈死前一天录的。
我哭喊着问我姐,我姐什么也不说。我去找哑巴叔,我用手捶哑巴叔,问他,为什么是我亲爹。哑巴叔,就是流泪。
我疯了一样找二蛋叔,找张七子,找当年那个刘生子队长……找王大仙。所有人都和我证实了,吴淑兰,她不是我亲妈……
我明白了,为什么,我妈从小就惯着我不叫我下地,为什么,我妈说,怕不给我钱,我就不认她……
我妈走了后,我把我哥和我姐家都接到县城,把土地给哑巴叔种了。我们在城里打拼了二十年。
二十年后,也就是今天,我和我哥我姐,还有我们刚刚留学回来的孩子们,返回了这小山村。
我站在我爹我妈的坟前,告诉他们,我们回来了。我们在家乡盖了福利院,哑巴叔把地包出去了,他在福利院住的很好。咱这小山村的野菜加工厂出的产品已经走向全国^……
二蛋叔已经快八十岁了,但依然健朗。孩子们围着二蛋叔和我,给孩子们讲了那几十年前的故事……
我和我哥我姐还有孩子们,向这片黑土地和那黑土地上埋葬的爹娘长跪不起……这是我们生命的根。(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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