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学有三个校区,我们谓之狡兔三窟。新校区依山伴水,绿树成荫;老校区古朴雅致,鸟语花香;第三校区就一言难尽了,除了医学系的学生,其他专业的学生可能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它规模之小,连隔壁的社区幼儿园都不屑与之为伍。这里仅有的一栋教学楼因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图书馆更是寒酸,藏书就不说了,恐怕都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遗珠。图书馆阅览室设在二楼,只有三十来张长桌,凳子全靠塑料板凳来拼凑。
我是大二第二个学期搬到这个鲜为人知的第三校区的,比较幸运的是这里女生宿舍楼不够住,我们护理专业的女生全部住进条件不要好太多的教师宿舍,虽然是十人挤一室,但妙在有独立卫生间,我们都心满意足。
教师宿舍楼在校园外,从学校门口步行到宿舍需要七八分钟,所以除了上课,大部分同学都不进校园,就在宿舍里吃喝玩乐。
我本来打算随波逐流,跟室友们一道把空闲时间都耗费在宿舍里。然而漫无目的地虚度几周后,内心比经霜冻后又遭风吹干的萝卜还空虚,赶紧麻利地收拾书本去图书馆阅览室自习。
阅览室桌凳本来就少,竟然还有同学“厚颜无耻”以书占住位置,却长期玩着失踪。我连续光顾了几天阅览室都没能找到容身之处,就把心一横,挪走了几本无主的书,从此就在这个位置安顿了下来。
坐我对面跟我共用一方桌子的本是两个女生,后来不知道怎么换成了一对甜腻的情侣,俩人似乎很爱学习,每天都要来图书馆,拉着小手看着书,偶尔吃点小零食,偶尔讲点小笑话,适逢入夏,小情侣俩人体型都偏大,可能又爱出汗,常有异味飘到我这里,我有苦难言,皱着眉头却无计可施。
忍受了两个月的异味熏陶,终于熬到快放暑假了。学校已经停课,进入期末考试准备阶段。天气愈发燥热,宿舍没有风扇,我以图书馆为家,因为阅览室好歹有吊扇可以吹。
一天下午,原本似火的骄阳突然隐去,竟然下起雨来。一开始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接着就变成线珠般的大雨。
我没有带任何雨具,也没心思欣赏这“大珠小珠落玉盘”,翻着书坐等雨停。
快六点时,雨势渐小,我腹中空空,准备离开阅览室去觅点食。这里的食堂平常五点开晚饭,五点半基本结束营业,本来学生就不多,在食堂吃饭的人更少,食堂师傅也乐意早早关门下班。六点钟去食堂肯定是什么也吃不到了,我准备先回宿舍再做打算。
待我从阅览室下来才发现雨势一点也没减弱,依旧下得毫不含糊,我望着布帘一般的雨,犹豫着是继续回阅览室看书还是豪迈地冲入雨中。如果回去看书的话,这雨不知道还要下多久,而且饥肠辘辘的,根本没法看书。要是冒雨跑步回宿舍呢,用不了十分钟就能跑回去,衣服肯定都要淋湿,但并不碍事,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我打定主意,甩开手就要开跑。第一步还没跑出去,就有人从后面有人快步走过来,急切地说:“别跑,雨太大!”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看说话的是谁,他已经走到我旁边,努力撑开一把锈迹斑斑的雨伞。这把伞年限已久,有可能每次使用后又没晾干,所以伞架全部生了锈,撑开比较困难。
“宿舍好点的伞都被其他人拿走了,这把破伞你将就一下,挡雨还是可以的。”这是一个高出我一个头不止的男生,他举着伞,一半歉意一半玩笑地说。
我确定不认识他,就指了指自己,以示询问他是不是跟我说话。
“难不成这里还有个隐形人?”他故意四处张望,脸上带着笑意。
我很窘迫地立在那里,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
“走吧,我也要回宿舍,送你一程!”他晃了晃手里的伞,示意我跟上。
雨打在伞上,沙沙作响。两个陌生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最害怕的就是沉默。我觉得应该说点什么,类似于感谢他分享雨伞或者别的,可是嘴巴不听使唤,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是某班的,叫张涛,我们班每周有几节课在你们隔壁教室,你可能没有留意过。”他把伞往我这边偏一点,等着我回答。
我如实回答确实不曾留意,他不无失望。
“你知道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之前是谁的吗?”他稍稍低头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我回答不知道,我看连续几天没有人来就暂时借用一下。
“你这暂时借用的时间有点长哦,那个位置我大二坐了一年,没想到才几天没去,它就另有所属,一开始还真不能接受。”他边说边做出伤心的样子,我怀疑他把我当成小学生了。
我问他怎么当时不说,那样的话我肯定会还给他的。
“算了,这么好一个位置送给你我很愿意。”他说完这一句话,后面还补上几声尴尬地笑。
他的话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也只得陪以尴尬的笑。
之后的几分钟路程,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雨水吵吵闹闹欢快地在伞上追逐嬉戏。
到我宿舍楼下时,我用我全部的真诚地向他道谢。
他说笑着说:“你这个样子挺可爱,不用谢了,走吧!”
我红着脸快步往楼上走。
“嘿,你倒是慢点,明天图书馆见哦!”他望着已经跑到二楼的我大喊,我羞愧的不知所以。
第二天我去图书馆,发现我的位置上有一张字条“抬头,看你左前方第三张桌子”,字条上压着一跟彩虹棒棒糖。
我顺着字条指引的方向,看到张涛挥着手里的同款棒棒糖朝我笑。
一时间我疑心是不是穿越到了隔壁的社区幼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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