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江畔，不知归途

怀揣着若有若无的心事，漫无目的地走在晨光中极为安静的一条小径。

“去水边看看吧！”心里这样想着，就顺着下坡的石头梯子缓缓走了下去。

是缓缓的。不知道这青石板的阶梯修葺了多少年，两边常年照不到阳光的地方已经生出了厚厚的苔藓。走在这颇有年代感的石阶上，仿佛一脚踏进了一个未知的旧时代。

江边，这样的时间点还少有人来。四顾苍茫，心中窃喜！

生活终日嘈杂喧嚣，越来越不喜人多喧闹之地。

我闭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清新的水草味在胸中窜走。这自然的气息在体内四处游荡，狂奔，一点点挤走了内心里的浮躁。

睁了眼睛，恍惚间，我仿佛闯入了一个秘密之境，那里苍茫，空旷，幽静，辽阔。“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眼前，辽阔的江面无声无息，江水没有一丝流动的迹象，仿佛静止了一般，又仿佛在水底深处酝酿着一个大大的阴谋。肉眼看见的是江面的平静，而心能看见的是奔流不息和动荡不安。

浓密的水草在水中亦没有了平日里的摇曳生姿，如舞场中一阵狂舞之后的安静喘息，没有了喧闹。大自然就是一个巨型的无边无际而又绚丽无比的舞场，在这里不管是伟大还是渺小，都有权力去上演自己的精彩，只是最终依然是胜者出，败者退。

远处望去，薄雾轻笼，水天相连，分不清哪里是江面，哪里又是天空。整个世界呈现出一片混沌的淡灰色。江面对岸的高楼变成了一团一团模糊的白，仿如海市蜃楼般缥缈，神秘。

不由得想起张岱的《湖心亭看雪》：“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而侧面呢，石头砌成的围墙不知道何年何月已经斑驳，在岁月的浸润下，它的表面颜色不一，黄色，淡灰色，深绿色交错呈现，光怪陆离。

石缝间生出许多不知道名字的野草，繁盛丰茂。它们该是有着多么强大而坚韧的生命，从这狭窄的石缝间硬是杀出一条生之路，从此便在这辽阔的苍穹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有了让生命绽放光彩的机会。哪怕无人问津和凝视，它们依然无比欢腾地完成那短暂的生命之旅。

一瞬间，我仿佛与这灰蒙蒙的无边无际的苍穹，与这雾霭中辽阔的江面，石缝间奋力生存的小草融为了一体，这具凡身肉胎不复存在，灵魂安静地飞散游荡在天地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阳光冲破了云层，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东方的天不再是灰色，而是在阳光的映衬下露出淡粉色。薄雾散开，对岸的房屋，树木开始变得清晰起来，火红的枫树，金黄的银杏，错落有致地生长在灰瓦白墙的建筑里，辽阔的江面，澄清的江水和它们交相辉映，眼前变成了一幅巨幅油画，色彩斑驳浓重。

江边仿佛一瞬间多了许多人，散步的行人，垂钓的渔者，捣衣的老人……

我仿如从梦中醒来，快步拾级而上，从一种喧嚣步入到另一种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