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清汤面

文/若冰

夫妻之间很多时候能够共苦，却不能同甘，在一方有能力支配自己人生的时候，往往忽略另一方，抑或走向分道扬镳。

                —（1）—

北方的冬夜，寒风呼啸，大风刮着光秃秃的树枝呜呜作响，好似垂危的动物的呜咽。

月亮闪着青虚虚的寒光，让这静寂的夜显得更加萧煞，远处的树林里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啼叫，令人毛骨悚然。

肝癌晚期的杨青孤独的躺在病房里，听着大风拍打着窗户哗哗作响，让本就虚弱的他更加心神不宁。

陪护的儿子，今晚有急事不能前来，晚饭时候，儿子伺候他吃完饭，吃上药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同病房的病友，今晚过生日，经大夫允许，被家属接回家庆祝 。此时，只有他一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

满屋的洁白，惨白的灯光，走廊里时不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都让他心惊肉跳。

已近子时，杨青却睡意全无，想想入院这两个多月以来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无奈，让他愧疚，让他悔不当初。

                —（2）—

四更时分，走廊里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人急切的呼唤大夫的声音，半个小时左右，走廊里传来了哭声 。

杨青闭着双眼，长叹一声，心里默默地念叨：唉！又走了一个。

他一边默念着，一边想着自己，可能也不会久矣，说不定哪天，就轮到他走了。

如此，他再也躺不下去了，自己挣扎着坐起来，把枕头立在床头上，自己靠在枕头上，半躺半坐。

他给自己调整好一个合适的姿势，然后伸手在病床旁的小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他一边喝着水，一边像放电影一样，回忆着自己几近70岁的人生。

                —（3）—

杨青生于五十年代初的小山村，年轻的时候，家境贫寒，从小到大没少吃苦。

二十多岁的时候与同村的姑娘田兰结婚，婚后二人育有二子一女。

老婆田兰，当时也是村里的一枝花，而且手脚麻利，干活利索，勤快。很多家里有同龄儿子的人家都巴不得娶田兰做儿媳。当时田兰的父母就看着杨青本分老实，干活实在，于是在众多提亲的人家里选择了杨青。

杨青娶到田兰，也是心满意足，并且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对老婆好一辈子。

婚后二人的确甜甜蜜蜜，虽然生活艰苦，但是由于两个人都勤快，加上田兰操持家务滴水不漏，勤俭还会精打细算。于是小日子慢慢抬头，过的比一般人家都好，常常被左邻右舍的长辈夸奖，也常常被同龄人嫉妒。

              —（4）—

时光荏苒，转眼迎来了改ge开fang。

头脑灵活的杨青筹集了一些资金做起了生意，从小打小闹的倒腾服装、影碟、磁带等起步，一点点积累资金，日子也是越来越好。

杨青自从做起小生意后，经常出门在外，家里的几亩地都是田兰打理。

田兰一边照顾三个孩子上学，一边伺候多病的公婆，农忙时还要下地干活，一年年的辛劳，让她渐渐逝去了青春的光彩。

而杨青的生意却越做越大，后来成立了一个木材厂，依托家乡丰富的林木资源，搞起了地板块、地板条的加工。

由于改ge开fang后，经济发展迅速，盖新房、楼房的越来越多，一时间地板块、地板条供不应求，杨青的腰包也是越来越鼓。渐渐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企业家，成为当地发家致富的典型，多次受到地方政fu的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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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青的事业做的风生水起，常常参加一些订货会，洽谈会，接触的世界越来越精彩，接触的人越来越多，见得世面越来越多，经常出入酒局、饭场，歌厅、wu厅。

慢慢的有些觉得自己的老婆有些太土，与外面生意场上那些玲珑多姿的女人无法相比。

他虽有这种想法，但是觉得自己的老婆和自己一起没少遭罪，而且一直照顾孩子和老人，觉得老婆付出的很多，也没有做对不起老婆的事。

然而，最后杨青还是没有抗住诱惑，在歌厅里认识了一位比自己小近20岁的年轻漂亮的女子小华，二人打的火热，最后杨青给老婆100万，一套房而离婚。

此时的杨青已五十多岁，儿女也都成家立业。离婚后，杨青就搬到给小华买的房子里去和小华一起住了。

              —（6）—

七、八年前，由于杨青年龄渐大，经营理念落后，加之经ji大环境不好，企业连年亏损，杨青又听不进儿子的劝告，一意孤行，最后企业不得不破产还债。

企业破产后，杨青和小华靠吃老本生活。

两个月前，杨青查出了肝癌晚期。

当时陪他去检查的小华听到检查结果后很是震惊。

后来，小华在陪杨青住院治疗半个月后突然不辞而别，走时还带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并且转走了她所掌握的资金，只给杨青的卡上留下10万元。

杨青得知情况后，一口气差点没上了。

后来杨青被逼无奈给在本地工作的大儿子打电话。

大儿子来给他续了住院押金，并且通知了在外地工作的弟弟和妹妹。

兄妹三个商量着先出钱给父亲治病，然后再打算解决小华的问题。

              —（7）—

杨青这一夜就这么想着自己的一件件事情，越想越愧疚，越想越觉得对不起田兰，越想越觉得自己咎由自取。

不知不觉天已破晓，杨青一直沉浸在回忆里。

突然，病房的门开了，杨青抬眼一看，儿子提着一个保温饭盒进来了。

儿子昨晚急急忙忙回去办完自己的事，起早就过来照顾他，杨青清楚地看见儿子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此时，他心里的愧疚又加了一层。

儿子走到病床前，把饭盒放下 ，对杨青说：“爸，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杨青摇摇头说：“什么好吃的我也不想吃！”

儿子说：“这个你肯定爱吃！”说着就慢慢地把饭倒进碗里。

杨青突然两眼放光，大声说到：“清汤面！”说着就一把端过碗放到鼻子跟前闻一闻，“嗯，还是那个味道！”

儿子递过筷子，杨青贪婪的大口吃着这碗清汤面，同时，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地落尽碗里。

              —（8）—

原来，杨青的大儿子昨晚回去到母亲的住所看望和母亲，顺便和母亲说了父亲的状况，母亲一言没发。

到儿子要回家的时候，母亲说：明早你去医院的时候来这里一趟。

儿子不知就理，觉得反正在一个小区院子里住，也不远，明天过来一趟就是。

早晨，儿子出发前又来到母亲这里，母亲递给他一个保温饭盒，然后说：“这是你爸最爱吃的清汤面，以前穷的时候他吃我煮的清汤面就像过年，后来日子好过了，他依然喜欢吃这口，不知道现在他还爱不爱吃，这是我刚刚给煮好的，你给他带去吧”。

一碗清汤面，让杨青想起了美好的过去，可惜，这种美好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