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

01村民雨天玩纸牌

二十年前的初夏。早晨，天阴沉沉的。树梢纹丝不动，尽管没有太阳，却闷热难耐……

吃完早饭，天湖派出所所长翰宇把所里工作安排好就去了县局。翰宇，三十八岁，长方脸，平头，一米八个头，浓眉大眼，身材魁梧，走路带风，健谈幽默，不折不扣的帅哥。警官学院科班出生，擅长散打，毕业后一直在派出所工作。

他为人正直，爱憎分明，对老百姓怀有深厚感情，热心为群众办事，“群众事情无小事”，是他最常说的一句话。

天湖镇，位于荷泽湖畔，农业大镇，鱼米之乡。九点左右，李兵带几个小青年来到南庄村三组郝田家，李兵对郝田说：“郝大哥，今天没什么事，我们哥几个想在你家玩两把牌。

李兵与郝田同村，小包工头，平时带十几个人在本镇周围给农户盖房做建筑。天天在外面跑，接触的都是普通百姓，对方圆十里八村的情况较为熟悉。

他待人和气，做事实在，有正义感，接手的工程完工验收质量高。因此，周边找他盖房子的农户很多，不少人亲切地称他“李包工”。平时与郝田走的比较近，算得上是说得来的异姓兄弟。

郝田问李兵:“你们玩什么？”李兵回答:“斗牛”。

“斗牛”是用扑克牌为工具的赌博形式，一般一个人坐庄，其他人分别下注为“打家”，每人三张牌，以三张牌的点数论胜负，轮流坐庄。未坐上位子围观的人，也能参与，可以在打家的位置上下注，称之为“打水”。

郝田，四十三岁，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根本不想招惹这档子事儿，对李兵说：“我知道你不赌钱啊，今天是怎么啦？”

“今天天气预报有雨，不能出去干活，玩玩牌打发时间。”

“噢！我这没有牌。”

“牌我们带着呢。”

“你们玩可以，但不能玩的太大，再说玩大了，我这也不方便，不然的话，被派出所抓了不好弄！”

“这个我们知道。”

“那说好，不能玩太大，带点小刺激就行啦。”郝田心里不踏实，再三强调。

“你看我们几个像是赌钱的人吗？我们只是为了消磨时间。”李兵说。

郝田看推不掉，心想自己从外地迁来，来往的人不多，平时没少看人脸色，受人欺负，人家能来玩是看得起，况且又是李兵开的口，也不能不给面子。他思量片刻，很无奈但表现的很爽快：“好吧，堂屋现成的桌椅板凳。”

02目标进入视线

他们刚坐下几分钟，又来了三四个人，其中有一个年轻人郝田不认识，便问：“呦，这个小伙子，我怎么不认识？”

“哦，他是西庄张云家亲戚，叫黄毛，外地人，来走亲戚的。”同行的人回应。

郝田打量一下黄毛：三十出头，中等身材，花格子短袖、牛仔裤、半旧棕色皮鞋，衣服明显污迹，淡黄色头发较长，像几月没理似的。皮肤偏黑，面容憔悴，体格粗壮。

郝田心想，这个人年纪轻轻的，走亲戚怎么这么不修边幅呢。后又想，不关自己的事，想那么多干啥？

天边灰色的云朵，越织越厚，黑得像锅底，几乎触手可及……其他人得知黄毛是外地来的亲戚，非常客气，热情让座，并邀其一起玩牌。李兵安排黄毛坐最外面的一条板凳上，面朝里。黄毛推辞不过，就坐了下来。

李兵说：“不能玩太大，一次下注不超过五元，不能给郝大哥找麻烦，我们都是本村的人，哪个赢哪个的钱呢，以娱乐为主。”

“好呢！”其他人随声附和。

李兵简单向黄毛介绍玩牌规则后，“斗牛”正式开始。半小时左右，李兵说你们先玩着，我到外面方便一下，马上回来。

郝田夫妻俩是勤快人，院内农具摆放整齐，房前屋后，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天湖派出所和往常一样接待群众办理户口、调解民事纠纷、处理案件等事务。由于天气不好，来所办事的群众也不像往常那么多。在县局开会的翰宇所长手机发出振动声，翰宇打开信息：“活动开始，鸟已入窝。”

快晌午时，天下起了雨。李兵半开玩笑地对郝田说：“大哥，下雨了，人不留客天留客，中午还能让我们走吗？”

郝田好客，平时与李兵关系又不错，爽快地说：“好啊！你们难得来我家玩一回，也没什么好的吃，菜园里现成的菜，我再去前头小店称几斤猪肉，买点菜回来，如不嫌弃，都别走啦！”大家也没客气，一来天下雨了，二来都是本村邻居，况且现在生活好了，谁家也不缺一口吃的。

“好的，不走就不走，给你们添麻烦了”。

黄毛与他们轮流坐庄，也不停下注，就是不怎么说话，好像心思不在玩牌上，眼睛不时东张西瞧，屁股上像有针似的，坐立不安、魂不守舍的样子。

“黄毛，下注！发什么愣啊？”旁边人几次提醒他。

“哦，哦，不好意思。”

午饭时，天空像被撕裂了一般，瓢泼大雨从空中倾泻而下，落在地上迅速弹起，形成无数条状水花，雨点犹如弹丸，伴随着大风，敲打在玻璃窗上，玻璃被击打得“啪啪”作响，不一会派出所院子里就有了积水。

郝田妻子贤惠识大体，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没有一点不高兴，给足老郝面子，一边张罗做饭，一边叮嘱老郝去小店买肉时捎几瓶酒回来，说道：“我们乡户人家待客之道，‘怪酒不怪菜，不算怠慢。’说完发出爽朗的笑声。

大家边吃边喝，夸奖嫂子厨艺好做菜好吃，说得郝嫂心里美滋滋的。大家都积极与黄毛碰酒，黄毛经不住火样“热情”的轮番“轰炸”，酒喝了不少。到底是一帮小伙子，三瓶“白云边”、一扎“青鸟”啤酒喝完，还有满满当当一桌子菜，吃的没剩多少。

03安全抵达村庄

下午，雨渐渐变小。所长翰宇回到派出所，跟他一起来的有七八个人。有市局的、县局的，还有一辆挂福建公安号牌的车，随车来的几个人着便装，有几个腰里还掖着手枪，所有来的人都很神秘。

天湖派出所属于农村所，民警五人，联防队员十几个人。所长翰宇到值班室，表情凝重，急促而坚定地对值班民警说：“赶紧把人召集一下，待命。”说完向会议室跑去。

午饭后，郝田家堂屋的“斗牛”继续，玩的虽不大，但赢的还想赢，输的还想赶本，借着酒劲，参与者的兴致丝毫未减。

李兵的翻盖式摩托罗拉手机，隔一会响一次。“这女人，没完没了，一个劲打电话，玩一会都不得消停。”李兵自言自语嘟哝着，转身出去接电话，别人都笑话李兵是“妻管严”。

派出所会议室里，所长与上面来的人在开会，除所长外，所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市局一位“便衣”在值班室门前与所长低语，说要到镇上邮政局定位。人们对“定位”一词很陌生，所里的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定位、定什么位？

“情况正常，抓紧！”所长手机又一次收到信息。

雨停了，天亮堂了许多，微风拂面，树叶上飘下的水珠落在脸上，格外凉爽。

五点时分，派出所值班室。“马上有一个抓捕行动，这户人家，座北朝南，砖瓦房，东边是院墙，王副所长你带两名民警、六名队员负责外围把守，其他人员跟我进入院内，大家都机灵点儿，注意安全。”

翰宇所长召集民警，作了简单的战前动员，随后命令：“带上警用装备，都上车。”于是，所里的民警、队员和上面来的人，还有福建的人陆续上了车。

乡村小道虽是砂石路，大雨过后仍然有很多泥巴，非常难走。到南庄村三组村口，所长示意停车，嘱咐大家原地待命。

此时，村庄炊烟袅袅升起，农户开始准备晚饭了，远处田间隐约有三三两两村民挥锹放水。刚下过大雨，乡间小路上，没什么行人，偶有一声狗吠，打破村庄的宁静。

大家卷起裤脚，走在泥泞的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跟在翰宇所长后面。菜园里长着丝瓜、黄瓜，一阵风吹来，一根根丝瓜、黄瓜在风中摇摆。风雨后蔬菜叶子虽有些零乱，但更显翠绿，叶子上的水珠晶莹剔透，打湿了过往行人的头发和衣衫。

04周密布置智取黄毛

翰宇所长带着同行的人，来到郝田家门口。猪圈旁一只被铁链拴着的黑狗，好像忘了“看家护院”的职责，凝视这些不速之客，来回走动，不停地摇尾巴。奇怪的是，它竟然一声不吭。

前屋门敞开着，堂屋的门也开着，堂屋内“斗牛”声依旧，大家全神贯注，有人到了门口，也浑然不知。

所长翰宇做了一个“合拢”手势，王副所长一组人员迅速到达各自点位，对这所房子形成包围之势。

翰宇顺手抄起靠在前屋门口的一把铁锨，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冲到堂屋门前，屋内有一双眼睛迅速与翰宇所长双目碰撞。

翰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铁锨头搭在面朝里背朝外，坐在板凳上的黄毛肩上，铁锨头与铁锨柄的连接部钩住其喉结处，猛地用力向后一拉，只听“咣当”一声，黄毛瞬间仰面倒地。

翰宇的动作连贯、干净、果断，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屋里的人都为之一震，看傻了眼。

翰宇所长大吼一声：“全部都不许动！”其他民警一拥而上对黄毛进行控制，并对其进行身体检查，从他的裤兜里搜出一把手枪。

参加“斗牛”的人，对这突如其来发生的场景，不知所措，一下子全懵了。从来也没见过这么抓赌的场面，心想赌点小钱至于弄这么大动静吗？都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有站着的、蹲着的、坐着的，个个呆若木鸡，原地保持一个姿势。

“你，叫什么名字？！”

翰宇所长对着黄毛震撼发问。声音振聋发聩，足以使空气凝固。

“我……我……”

“你叫什么名字？快说！！！”

“我……我……我叫……我叫×××。”

“抓的就是你，我们是福建警方的。”一人用福建话大声吼道。

听说是福建警方的，黄毛顿感绝望，扫视了一下左右，也不再挣扎，身体一下子瘫了似的，估计这会儿已魂不附体了。

“知不知道为什么抓你？”

“知……知……知道，这……这是早晚的事儿。”黄毛平静微弱地回答。

黄毛被捆绑的结结实实，戴上了脚镣。

“带走！其他人明天到派出所接受调查！”翰宇所长大声说。

临出老郝家大门时，翰宇与李兵、老郝三人悄悄会心一笑。“午饭，我给你报销。”翰宇小声对老郝说，老郝连声道：“不用，邻居吃饭，不劳所长了。”

“汪、汪汪”，老郝家的黑狗有节奏地欢叫着。听到喧闹声，街坊四邻都出来围观。

“呀，被绑起来的这个是什么人？因为什么？”

“不知道呢，看样子这人的案子不会小。”“派出所来抓的，肯定不是好人。”

“这人不是西庄张云家亲戚吗？”

“是啊，前几天来的，谁知道这家伙会有事啊？”

“现在这社会，敢违反法律，迟早要倒霉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啊……”“现在公安局多厉害啊！办法多的是，只要你犯了事儿，躲是躲不掉的，就是跑到天涯海角，都能把你逮到。”

围观的男男女女你一言我一语，饶有兴致地议论着。群众自发列队道路两旁，热烈鼓掌，有几个认识翰宇所长的村民竖起大拇指，投来赞许的目光。

办好交接手续，福建警方对派出所的大力支持再三言谢。

“不必客气，全国公安是一家，打击犯罪是我们的共同责任。”翰宇所长回应道。

后来才知道，黄毛曾在福建打工，半个月前因涉嫌故意杀人被福建警方上网追逃。接到嫌疑人可能潜逃到天湖的案情通报后，翰宇所长做了大量细致的摸排工作，才采取了这次抓捕行动。

傍晚，天边喷出一道灿烂无比的霞光，刹那间，天空像是一片波澜壮阔的红色海洋，夕阳越来越红，把树木和村庄染成一片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