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柏成”的男孩

那个叫“柏成”的男孩

开车路过一个交通岗时，正好绿灯跳成了红灯，这运气，又得等近两多钟了。我闲着无聊，就开始看路边的广告牌。在众多的房地产广告和银行广告之间，我看到一块蓝色的牌子上面，写着“柏成教育”。

突然我想起了儿子的初中同学“李柏成”，那个干干瘦瘦的小男孩儿。第一次见到儿子的这个同学，是在儿子刚上初一后不久。

那天放学后我到学校去接他，可是左等右等都没有出来，我情急之下，向保安说明情况，进入校园去找他。教学楼里一点儿灯光都没有，我想他应该是在校园里了。

我环顾四周，在校园东边的健身器材处，影影绰绰有几身影。我连忙走过去，刚好看见儿子正把一个瘦小的男孩子从单杠上接下来。

单杠太高，那孩子被近一米七的儿子抱着屁股从单杠上接下来，然后又被轻松地放到了地上，他居然比儿子矮了足有二十公分的样子。

我冲儿子大声说到：“怎么这么晚了还不走，我都等急了！”还没等儿子开口，旁边的一个同学就抢着说到：“还不是为了陪李柏成，他太矮了，单杠都上不去，明天体育课老师让做引体向上，金博洋在陪他练习。”

我又走近了几步，这才看清楚了这个叫李柏成的孩子。干干瘦瘦的一个小男子，估计连40公斤都不能有，惨白的脸上，汗水和了泥的样子，双手局促地搓着已经被汗水和灰尘弄脏了的衣襟，一双眼睛低垂着，像做错了事一样不敢抬头看我的眼睛。

我的心一动，连忙轻声问那个叫李柏成的孩子：“那用不用再练一会儿了？”儿子见他低着头不说话，就替他回答了。“练完了！” “那快回家吧，这天都黑了，外面没有几个家长了，你们的家长都得急坏了！”

“金博洋，谢谢你了，你先走吧，我去取自行车。”李柏成这才用细小的声音抬起头微笑着对儿子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骑自行车行吗？”我下意识地连忙问到。

“没事！”他不以为然但坚定地回答我，然后用双手拾起地上的书包，费力地甩到背上，快步向车棚方向走去。那瘦小的身影，被大大的书包挡得只剩下两条小短腿儿，给人一种随时会摔倒的感觉。

儿子的几个同学和我们一起走出了校园，几个孩子纷纷上了家长的车离开了。我坐在车里没有马上离开，不放心地频频回头去看校门口，不知道李柏成什么时候能出来。

这时，校门叮叮当当地传来一阵破自行车发出的声响，我看到一个晃动的瘦小的身影骑着自行车出了校门，拐向了与我们相反的方向。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发动车子，回家。

这件事之后，我才开始关注老师发的成绩单中李柏成的名字。我发现他一直是班级倒数五名里的一个，由此我想到了那孩子一直低着的头。

初二的暑假，儿子的班主任利用晚上开始在校外办班教物理了，出于对新学科的好奇，更是出于对老师的敬畏，全班同学基本上都报了这个班。

一次晚上下课我去接儿子，由于去晚了，只剩下他和那个李柏成在路边等着。这孩子仍然没有抬头看我，更没有打招呼。

我走下车问他要不要我送他回家，他说不用了，他妈妈说会来接他的。我说那给妈妈打个电话吧。我按他说的号码拨了他妈妈的电话，好半天才有人接电话，我连忙交给他，听到他小声地问妈妈什么时候能到，然后乖巧地将电话递给我，小声地说：“谢谢阿姨！”

“妈妈几点能到？”他说：“她说马上就到了！”正说着，我看到一个瘦弱的小个子女人，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匆匆赶来，见到我们连声说着谢谢。

其实，这是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人，只是她瘦弱得如一个小女孩。她涨红着一张脸，絮絮地说着要关门时又来了个客人就耽搁了。我连连说没什么，我也才到，是俩个孩子做伴在一起等。她这才放松一些。我说以后你要是忙，我帮你接吧，接完送他回家。

她连声说：“不用，不用，怎么可以麻烦你们呢。我这孩子学习也不好，多等会儿少等会儿都没有事，你们不一样，孩子学习好，时间金贵，再说咱们又不顺路，哪有那么多时间为我们在路上耽搁！”我让她说得无语了，只好看着她拉着孩子，骑上车子走了。

李柏成的成绩，仍然徘徊在班级倒数五名之内，而他的妈妈，也总是会在开家长会时小心翼翼地走进教室，再在开完会后小心翼翼地走出教室，从不与老师或任何家长交谈。

初三那年四月，儿子自主招生提前升入了重点高中，我就再没有机会见到他的初中同学了，特别是那叫李柏成的孩子。

后来听一个还有联系的儿子同学家长说，那孩子长高了，也有一米七多了，他去了省城一所职业中专学开地铁。他的妈妈，原来一直在经营一个小小的米线店，为了供儿子上学，也一直维持着小小的店铺生意。

现在，我偶然还会伴着心中的异样，想起那个干干瘦瘦的男孩子，不知道他在一个全新的群体中是否找到了能够让他抬起头说话的同学和朋友；那个瘦弱的母亲，是否还会因为孩子的成绩而拒绝善意的帮助；甚至会猜想孩子的父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如今在哪儿？有没有为儿子和长高而开心。

但是，我却不得而知了。

那个叫“柏成”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