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阳光直直地射入窗内，切入半个床角落向地面。
静谧的房间，整个床都在吱扭振动，窒息的嫣然在不自觉的折腾状态中挣扎着醒来，憋得眩晕鼓胀，她借助惯力用尽力气，冲向床头单薄的桌子，将立在桌面的电子日历震倒，那电子日历倒下翻落在地面，发出很大的声响。
嫣然的视线渐渐模糊，她瞥见摔在地上的电子日历显示着2010年5月5日10：08。
突然的呼吸畅通令嫣然咳出声音。
…吸出来了……
嫣然听见有人说话，视觉也渐渐的清晰，白色衣服挡住视野...
她安顿好器械，一边数落着护理师说着植物人返食或是有痰会致命，一边推着器械车轱轱辘辘地走出了房间，根本没注意嫣然拼命才发出的轻微呼叫和抬离床面的手，落在空气中。
嫣然寻找着刚刚摔在地上的电子日历，它安然地呆在桌上，只是位置有了变化，它是被整理过。
房间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电子日历安静地显示着2010年5月5日10：36。
嫣然努力给手指下达命令，移动大拇指和食指，让它们配合着沿着被子向胸前攀爬，他们像在爬一座不平整的山峰一样艰难。
当手指带着手臂爬入视线时，嫣然看到一只瘦骨嶙峋的枯手，嫣然不管他的样子，命令他们继续向鼻饲管移动。
累了就休息，再移动，嫣然不敢想其它的，害怕一丁点的差错将自己带回无知无觉的世界。就这样，直到傍晚日落时，她的手不仅到达鼻饲管的位置，还成功地将鼻饲管拉出了好几英寸。
天色渐暗，嫣然有了饥饿感，电子日历显示着2010年5月5日19：15，她有了九个小时的清醒，也有了九个小时的期待，期待有人来发现她的清醒，期待交流。
龙虾龙虾，看多大的一只龙虾……与嫣然脸一样大的龙虾，张牙舞爪地在嫣然眼目前晃动。
嫣然用手背挡着脸，推开徐子风挥舞着龙虾的手，将龙虾和徐子风的手一起压在西餐盘内，徐子风顺势将嫣然搂在怀间，她背对着徐子风，看着他把西兰花、车厘子、柠檬片摆在龙虾的周围。
徐子风温热的呼吸在嫣然耳际荡漾，感受徐子风胸前肌肉的运动，听着徐子风的心跳。
嫣然将脸很赖皮地贴在徐子风裸着的胳膊上，他胳膊到哪里，脸就贴着到哪里，粘上了一样限制了徐子风摆弄蔬果的动作，徐子风说着：小淘气，你看这是什么？一枚元葱被他切成两半，薰得嫣然咳了出来。
嫣然喷了乔池一身的食液，鼻饲管也跟着喷出了嫣然的体外。
乔池转身走出房间，嫣然听见门外有冲洗的流水声，门的那边不是走廊，应该是另一个房间。
乔池像个夜行者一样回到嫣然床前，他手中拿了纱布和夹子。回来收拾擦拭好那食液之后，熟练地消毒着饲管，夹起饲管伸向嫣然，嫣然瞅准时机，用尽全力将头扭向一边，躲开伸过来的管子。
这时候乔池的目光才落在嫣然的脸上，嫣然尽量睁大眼睛，尽量晃动着头，告诉乔池自己是清醒的。
乔池的动作停在空中，他注视着嫣然，嫣然也停止了燥动，希望乔池能明白她不想继续鼻饲的愿望。
然而乔池只停止了一会儿，便又开始给嫣然下鼻饲管，乔池的动作轻柔缓慢，嫣然躲不过他按住额头的强制，即便乔池感觉得到嫣然的手无力地拽着他的衣襟。
之后乔池一边给嫣然送食，一边说：
我叫乔池，是你的主治医生，这是你第三十次一过性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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