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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其实是我老公的爷爷。 身体一直硬朗的他,去年秋天,突然离世。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虽然第一次去爷爷家,他就在厅堂墙壁上挂着自己和奶奶的遗照,有点怪怪的,但是是彩色的,和一众全家福摆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可。
一直想写点什么,纪念下这位亲人,有很多事很多话,一直不得空。
印象中爷爷是个脸颊红扑扑的倔老头,个子不高,喜欢喝点小酒,没事儿喜欢拉拉二胡。人总闲不住,家周边都种了各种农作物,多到忘记收。即便如此,还不停的去开荒地,种新的作物。弟弟打趣说,他们县里一半的土姜产量在爷爷家。
爷爷原本不会普通话,因为我这个外来的孙媳妇,他学着家里人学说的普通话,开始时,他说了让家里人翻译,家里人不好意思或者敷衍翻译,惹得大家经常哄堂大笑,他就学着自己说普通话了。记得刚结婚那会儿,爷爷说,娶到我是他们家祖坟上冒青烟了。我不明白啥意思,老公又不好意思翻译,爷爷在那里一字一顿的用手比划着,我们在那里傻笑。
还记得那年国庆,我们帮爷爷收稻谷,爷爷一个人挑着一百来斤的稻谷,小小的个子,在田埂上健步如飞,爸爸身高中等,挑着八十来斤的稻谷,稳步向前。我老公这边个子最高,比爷爷高一头多,挑着六十来斤稻谷,走走停停,左肩换右肩,踉踉跄跄走在最后。我在田里乐得直不起腰来。
爷爷喜欢喝酒,是那种客家人自酿的米酒,我也喜欢那种米酒,偶尔陪爷爷喝一杯。不过,我喜欢的是那种新鲜酿的甜米酒,爷爷喜欢则是度数更高的辣一点的老米酒。每逢县城开集,爷爷总会挑着自己种的蔬菜瓜果,来回走三十几里路去城里卖,卖完去水酒店吃酒,顺路把剩下的土特产给叔叔和爸爸家分一点,吃顿午饭就返程了,回去的路上,他总是边喝边走,困了就在路边睡会儿再走。脸上总是红扑扑的,乐呵呵的。
关于喝酒,爷爷有好些趣事。一次,听说爷爷跟隔壁散住的两家老爷子,一起叫外面的超市送了一车的啤酒,每家搬了二十几箱。这事惊呆了我们几个孙辈,年少的我们都从未如此轻狂过。
还有一次过年,我们送了爷爷几盒中华烟,也是吃喜酒人家送的,想着让喜欢吸烟的爷爷,尝尝好烟。没过几天,爷爷喜滋滋的跟我们讲,那个烟是好烟,我心想,既然爷爷喜欢抽,下次多买几盒送他。没想他说他一盒中华烟换了一条土烟(当地的廉价烟),觉得很赚,留下我们默默无语。
爷爷一直独立生活,5年前奶奶过世,也是爷爷一直在照顾中风腿脚不便的奶奶。奶奶从病重到去世,不到半个月,几个姑姑偶尔来看一眼,满腹怨气,俩儿子家则在讨论有无送医的必要。
这副光景,在他们那个地方见怪不怪。也与爷爷奶奶之前“重男轻女”的老旧思想有很大关系。
爷爷奶奶一共有3子3女,最宠小儿子,也就是我们的叔叔。不喜欢爸爸一家,听说爸爸之前带大叔叔去游泳,叔叔溺水而亡,爷爷奶奶一直很难释怀。另一方面,爸爸是爸爸的爷爷奶奶带大的,跟自己父母感情淡薄一些。几个姑姑呢,由于是女孩子,个个都很勤快,但是由于爷爷奶奶的传统落后思想,不予重视,听说出嫁时穿过的衣服,都被藏起来不让带走。固然缺衣少粮的年代,很多事情我们无法理解,但是这种事情多了,难免会寒了几个姑姑的心,尽孝这种事更多的意味着照顾自己的公婆。
爷爷到过世的前1天,还在劳作,真正做到了“到死不靠人”。其实,最后的一年,爷爷跟奶奶一样,也渴望跟住在城里的子女住在一起,奶奶那时候经常收拾衣服,要去城里住。爷爷因为放心不下家里的家禽和牲畜,住两天就回乡下老家住几天。爸爸和叔叔,经常下来跟着一起做做农活,修修房屋,每逢重大节日,也都是一大家人在乡下陪爷爷过。
前年的时候,在爷爷家的土灶上吃完年夜饭,爷爷把全家人聚在一起,挨个发红包,我儿子因为是长重孙子,给了个非常有年代感的项圈(不知道是钢的还是铁的),姑姑和婶婶们则分了一些零散的铜的或者粗银的小首饰,叔叔和爸爸每人分得了买牛的9000元,其余人每人200红包,大家笑呵呵的,在过年气氛的烘托下,只是觉得爷爷过于讲究了,毕竟,往年过年爷爷都是要给奶奶包红包的人。如今,想起来,爷爷也是感觉身体大不如从前,在逐步交代后事了。
去年过年,家里公婆催生三胎,当着一大家子亲戚的面,对我们很好的爷爷也帮腔,“还是人多比较有用啊,没有人东西都不会转啊”,爷爷用生硬的普通话帮着公婆施压,当时我们极度反感,极力辩解大城市的生活压力多么大,养活2个孩子已经实属不易。即便如此,过完年临走前,还是去叔叔家跟爷爷告别,爷爷已经睡了,我们去爷爷房间里跟他告别,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塞了个大红包给他,听到让他买酒吃他就特别开心,一直嘱托我们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现在想想,爷爷的意思,大抵是人到晚年,最终明白家人重要,身边需要人的感悟罢了。
爷爷不在了,我们就更少回家了,还记得爷爷家房子白墙灰顶,三面环山,房屋建在青山脚下,山泉水在门前流过,屋前有小河和两口鱼塘,一片菜地,房屋周围零零散散中着十几种果树。夏天,鱼塘里和不远处的田地里,开满了粉粉的荷花,绵延好几公里。
据说,爷爷的爷爷也埋在老屋的山上,爷爷在这片青山绿水中长大,也在这里长眠。
松涛阵阵,杉叶簌簌,泉水依旧叮咚作响,爷爷和奶奶在此团聚,在山谷的怀抱中,回到生命最初的模样。
流水不腐,思念永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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