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还得从既视感说起。
夕阳寥落的傍晚,汤宇正慵懒地卧在沙发上休憩。一个无意的抬腿动作,却凭空勾起了似真似幻的“前世记忆”。
具体说来便是,当他自己处于静止不动的瞬息,全身的感官兀得通透起来,耳听得屋外有过路之人闲言碎语,眼前幻化出千里之外的母亲遭受重创的刹那影像,心中响起阵阵的无声呐喊。
真切的感受,让他一下子慌了神,急忙拾起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嘟~,嘟~,嘟~,绵长的等待中,不安的情绪如鬼魅般裹挟了他的神经,恐惧而又无力挣脱。
喂。
等待许久,电话那头还是熟悉的声音,汤宇默然间,一滴泪就从眼角跌落了下来。妈,吃饭了吧?他强忍着哭腔,聊起了家常。
最真挚的情感往往流露于无声。
同母亲这场莫名的通话过后,汤宇才从沙发上起身,将桌上剩余的半截面包从窗户上用力扔了出去,准确无误地掉落在邻家的田地里,融入一片金黄色的疆域之中。
回到现实,终究是不可避免的,同样,也是汤宇所愿意接受的。毕竟,那一刹那间闪现的历史轨迹或许已被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承担了下来,而他,此刻能感知到的他,依然有能力摆脱造物主的控制,在之后的岁月里完善自我。
可现实也有让人困惑烦忧的地方,横在汤宇眼前的,便是他与祖父的独处。宁静的乡村,本该是个避世的佳处。汤宇本无此意,但他却实实在在地落在了这里。
离开楼上的客厅,汤宇揣着手机、伴着音乐从北侧正屋踱步走向南边的厨房。
祖父此刻坐在厨房门前的长条板凳上,佝偻着腰身,穿着那件褪色不少的蓝色布料大衣,木然地望着场坝边上一片麦田。
汤宇走近的时候,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却没有说话,擦身而过的瞬间,各自的呼吸都变得异常浑浊。
按部就班的忙活完一顿晚饭,汤宇这才招呼祖父进门。
端起一碗米饭,用筷子粗略地将炒菜扒拉到碗里,祖父就如捧着贡品一般缓步走出门去,静坐如常,只是嘴里开始了不住地咀嚼.面对这样的场景,汤宇也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心里慢慢增长起一股憎恶的孤火。
独处的时日越长,对于祖父,他越发清晰地认识到,若是没有那丝血缘的牵绊,这样的人,他一定不愿意认识,甚至会恶语相向。
汤宇吃完饭,等着祖父把吃过的碗筷递到屋里来一起清洗。可是几分钟后,他却看到祖父嘴里包了一口水,两腮鼓动,做着口腔卫生走进屋来,不声不响地将他用场坝水缸里的水“洗净”的碗筷径直搁到了橱柜里。而后,吐出漱口水,对汤宇说道:“炒菜少放点油,别弄得到处都是。”
汤宇没有经过思考,当即反驳道:“我油放的已经很少了,炒菜怎么可能不溅点油到外面。”事实上,他心里想说的是:“你也不看看自己炒个菜放了多少油,腻的都没法吃,居然还教我怎么做菜。”祖父铁青了脸,也就不再争辩,将未尽的话埋进肚里,悻悻然地又离开了屋子。
祖父离开之后,橱柜里的碗筷又被汤宇拿了出来,他摸了下内侧的碗沿,残余的菜油便滑溜溜的黏上了他的手指。“呵,真会省事”,他轻蔑地嘀咕道。
祖父也是读书人,只不过是个脱离了时代的读书人。而读书人,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那不可救药的“自我”思想。
重新洗过锅碗盆碟后,汤宇更加觉得与祖父多说无益,与其争吵,不如就当两个陌生人彼此互不相关地生活下去算了。
他合上厨房门,路过祖父的小屋也不多停留,默默然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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