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堂主
1.
在张线三十三岁这一年,终于和妻子王云妆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闹闹。
闹闹是个男孩儿,特别可爱,就是太闹,所以叫闹闹。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小家伙就开始哭闹,有时厉害起来怎么抱怎么哄都没用,通宵达旦是经常的事。
满月之后,买了摇篮,一开始小闹闹很喜欢,踏踏实实地睡过两晚,但是两晚之后,他又开始闹腾了。
情况似乎更加糟糕,大床已经不肯睡,就要睡摇篮,但是摇篮的电动器不准开,一开就哭,非得要人手摇,而且人一定要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这些条件,缺一不可。
时间一长,着实让夫妻俩苦不堪言。
王云妆本来在一家小广告公司上班,没有正规产假,索性也就辞了职专心带娃,又偏偏碰上闹闹这样难以搞定的小朋友,连她都累得够呛,更别提还要上班的张线了。
张线跟同事小李吐苦水:“养娃真累,天天受罪,晚上不睡,白天崩溃。”
小李听了大概的情况,一拍大腿,说:“巧了!前几天有个朋友送了个新型的电动摇篮器给我,说是跟人手摇的一模一样。”
“你又还没结婚,你朋友怎么想起送你这个?”张线觉得有些搞笑。
“我也是这么说,可是我那朋友非要给我啊,说什么迟早用得到,反正我现在是用不到,回头我拿给你,你带回家试试,要是好用,就当我送你们家闹闹的礼物了!”
“要是真的管用,我肯定请你喝顿大酒!”
第二天,张线就把这个新型的电动摇篮器带回了家。
在那之前,张线也对这新型摇篮器有过大概的想象,但真正见到它的那一刻,张线仍然相当惊讶,那东西竟然有着一副人的外型,连身材也完全是成年人的尺寸。
实际上,它就是一个木制的假人,穿着一身黄色的像制服一样的衣服,通过手动调节能站着也能坐着,躯干和四肢跟真人十分相像,张线注意到,它甚至有隆起的胸部,没想到,这摇篮器还是位女性。
相比于仿真度极高的身体,面部的样子反而随意很多,简单地说,那就是在一张没有五官的脸上用笔生硬地画出了眼睛鼻子和嘴。
如果说那身体一看就像真的,那么这张脸就属于一看就是假的了。
张线越看那张脸越觉得不舒服,那分明就是一张纸扎人的脸。
这么奇奇怪怪的一个东西,真的管用吗?
张线基本不抱希望,王云妆也不喜欢,但想起闹闹每晚那么折腾,也只能姑且试试了。
2.
很快,夜晚降临,夫妻俩把假人放在椅子上,让它坐在闹闹的摇篮前。
假人在尾椎的位置有一根长长的黑色电源线,只要通上电它就能工作。
操作起来也很简单,假人全身上下唯一能够自主活动的就是它的右手,把右手搭在摇篮边缘上,打开开关,选择“快、中、慢”三档中的其中一档,它便会按照相应的速度摇动摇篮。
夫妻俩在假人身后隔一小段距离的地方静静地站着,确保闹闹看不见他们,而他们能看得见闹闹。
假人的右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摇着,确实是跟真人手动相差无几,完全没有普通电动器那种生硬的震动。
闹闹竟然真的就不闹了。
他乖乖地躺在摇篮里,圆溜溜地大眼睛转来转去,时不时地看那个假人一眼,今晚小家伙的心情似乎很好,总是手舞足蹈,还笑得十分开心。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津津有味地吮吸自己那小小的拇指,又过了没多久便沉沉地睡去。
张线和妻子王云妆相视一笑,这样的情况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大惊喜。
这一夜,除了凌晨三点多的时候王云妆起来喂了一次奶之外,果真就安安稳稳地过去了。
即便如此,夫妻俩还是不敢高兴得太早,一个晚上并不足以说明成效,难保过两天小闹闹不会像嫌弃原来的电动摇篮器一样地嫌弃这个假人摇篮器。
就这样,怀着忐忑的心情,他们又度过了几个安稳的夜晚。
这下,他们才总算安心下来,没想到这个长得有些奇怪的摇篮器,当真帮了他们的大忙。
为了感谢同事小李,张线照自己先前说的,这天下班之后,请小李吃饭喝酒。
酒足饭饱之后,一向以礼尚往来为原则的小李非说要请张线去洗脚按摩,张线婉拒道:“今天这顿饭是我谢你的,你就别瞎客气了好吧?”
小李不同意,还是坚持要去,看着有些饱暖思淫欲的意思。
正当两人在饭店门口商量不下的时候,王云妆来电话了,张线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到了妻子焦急的声音:“老公,你快回来。”
“怎么了?”
“我害怕。”
“你别急,慢慢说,害怕什么?”
“我怕那个假人。”
“假人有什么好怕的?”话虽如此,听了妻子的话,张线心里也隐隐有一种说不清的不安。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先回来吧,我真的害怕!”妻子几乎要哭出来了。
“别怕,我这就回去。”
挂了电话,一旁的小李立即问道:“是那个摇篮器有什么问题吗?”
张线忙摇头,笑笑说:“应该不是,可能是我老婆自己想多了,我先回去看看吧,得回去才知道怎么回事。”
“行,那你先回吧,改天再约。”小李也不好再强留,帮张线拦了辆车送他走。
3.
路上,王云妆又打了一次电话过来,也没多说,只是问张线到哪了,要到了没。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一进家门,就看见妻子抱着闹闹坐在客厅里等着,家里灯火通明,几乎所有的灯都被她打开了。
“你可算回来了!”王云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连忙迎上去。
张线抱了抱受惊的妻子,安抚道:“不用怕,到底怎么回事?快跟我说。”
“那个假人,自己会走。”
王云妆连声音都在抖,张线顿时就感觉一股寒意直冒上来。
他们回到沙发上坐好,张线发现妻子时不时就朝他身后望一眼,他于是也跟着回头顺着妻子的视线看去,身后什么都没有,妻子看的应该是他们的卧室。
王云妆平复了一下,接着说:“今晚7点多吧,给闹闹换完尿裤,我把他放进摇篮里就去洗澡。等我洗完澡刚从浴室里出来,就看见一个身影闪进了咱们卧室。”
“你看清楚了吗?”
王云妆摇头,说:“就是一个黄色的影子。那种黄色,就像那个假人身上衣服的颜色。”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当时想到闹闹还在房间里,就马上冲了进去,我看到那个假人好端端地坐在摇篮旁边,一动不动的。”
“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我去洗澡之前可是把它的开关打开了的,它怎么会一动不动呢?肯定是我追进去的时候它刚坐下,没来得及把手放到摇篮上。我越想越害怕,赶紧把闹闹给抱了出来,然后就一直在客厅等你回来了。”
看着妻子越说越激动,张线再一次回头看了看他们的卧室,那里面现在也亮着灯光,但始终一点动静也没有。
张线想了想,对王云妆说:“老婆,我觉得这件事情,有可能是误会,可能是你看错了,不管怎么样,我先去房里看看,好吗?你和闹闹在这里等着。”
王云妆有些担心,说:“那你小心点。”
张线故作轻松地笑着点点头,站起身往卧室走去。
沙发上,王云妆把闹闹往怀里揽了揽,眼睛始终看着张线,直到他走进卧室,走出了自己的视线范围。
王云妆更紧张了,她不知道丈夫会在房间里遭遇什么。
不一会儿,房里传来张线的声音:“傻瓜老婆啊,你来看看,快来!”
王云妆这才抱着闹闹重新回到卧室,只见张线乐呵呵地站在假人后面,招手叫她过去。
王云妆依然有点犹豫,张线笑着跟她强调了几遍不会有事的,她才终于肯过去。
张线指着墙上的插座对她说:“你看,插头都快掉出来了,它怎么动得了?”
“啊,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看着那个要掉没掉的插头,王云妆苦笑道,但是转念一想,又说:“那我看到的那个身影怎么解释?”
“我觉得你就是神经太紧张了,你现在敢确定你当时真的看到一个身影闪进房间里吗?不敢确定吧?”
王云妆皱着眉头努力回忆,也真是不确定。
张线接着说:“我知道,这个假人的样子是挺诡异的,不讨人喜欢,我也不喜欢,所以可能你潜意识里就有点怕它吧。但是它就只是个摇篮器而已,不是怪物,你不要胡思乱想。况且,咱们闹闹不是挺喜欢它的吗?咱们晚上睡觉可全靠它了,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听了丈夫这一番分析,王云妆也觉得有道理,这才终于放下戒备,把闹闹放回摇篮里。
4.
事情就算是平息了,张线拿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准备洗澡。
关上门,打开淋浴,浴室里一下子就变得吵杂起来,张线站在水流当中,脸色阴沉。
他对王云妆撒了谎,实际上,那个插头是被他弄成那样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线也说不上来,要说最近觉得奇怪的,其实并不止妻子一个人,似乎自从那个假人来了家里之后,张线就总觉得这屋子里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他看不见这双眼睛,却总能感觉得到它的存在。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个隐身的人一直跟着你,鬼鬼祟祟,不怀好意。
他还不能确定问题是不是真的出在假人身上,在事情没搞明白之前,他不想让妻子也陷入恐慌。
不经意的,夜又深了。
像之前一样,张线若无其事地打开假人摇篮器,小闹闹依旧安安分分地睡着了,夫妻俩也上床睡下。
王云妆看来是真的从今晚的惊吓中缓过来了,她很快就睡熟过去。
张线却迟迟睡不着,他仰面躺着,闭着双眼,就像睡着了一样。
房间里安静极了,身边妻子平稳的呼吸声,不远处摇篮弹簧伸缩的声音,都清清楚楚地钻在张线的耳朵里。
张线竖着耳朵,他想听听那个假人会不会发出什么声音,但似乎没有,它太安静了。
张线甚至觉得,这种安静有些刻意,它故意不发出声音,它也在防范张线。
如果此刻自己突然睁开眼睛的话,会不会发现那个假人也正扭过头盯着自己?
这么一想,张线的手心就冒出了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线终于抵抗不过翻涌而至的睡意,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沉重,恍惚间,他看见那个假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张线想动动不了,想叫叫不出,而那个假人正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只不过转眼的功夫,假人已经站在张线面前,那张像纸扎人一样的脸死死地盯着张线。
张线的心像上了发条一样疯狂跳动,可是身体不能动弹,连眼皮也合不上,他别无选择,只能与它对视,假人越快越近,渐渐地,它脸上竟然浮起一丝笑容。
张线就像一条被拍晕在砧板上的鱼,等待着任人宰割。
假人这时候慢慢举起它那只右手,伸进张线的短裤里,张线简直要疯,那分明就是一只真人的手!
一只女人的人!
张线的命根子被它掌握着,揉搓着,几乎是同时,张线听到一把女人的声音:“线哥哥,还记得我吗?”
张线顿时觉得头皮一炸,“线哥哥”,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自己,是他已经过世的前妻林小戏!
事隔五六年,张线已经渐渐淡忘了这件事,没想到林小戏会在这个时候用如此诡异的方式重新出现,她想干什么?
张线说不了话,但林小戏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又一句飘渺的话传到张线的耳边:“线哥哥,夜深了,我来哄你的孩子睡觉。”
假人这时候把手从张线裤裆里抽了出来,接着摸向它自己身后的那根电源线,林小戏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先哄你睡,再去哄孩子睡。”
话音刚落,假人已经走到张线头部的位置,它把电源线绕在张线的脖子上,一圈一圈,越勒越紧,林小戏的声音持续回荡在周围:“乖乖的,快睡觉,我的线哥哥。”
5.
张线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已经到快要窒息的地步,他想叫醒一旁的妻子,但是妻子就像被隔绝在另外一个世界一样,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情况看起来毫无转机可言,这时候,从摇篮里突然传出小闹闹的一声啼哭,这声音宛如深渊里的警钟,给了张线一股莫名的力量,为了闹闹和王云妆,自己不能就这么死了。
张线憋足了劲,猛地一发力,终于一翻身从床上摔了下来。
再睁开眼睛,眼前却连半个假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张线长长地呼了口气,从地板上爬起来,王云妆也被吵醒了,揉着睡眼问他怎么了。
张线刚想解释说是做恶梦,视线向摇篮瞟了一眼,整颗心顿时又提了上来,假人不见了!
张线瞪大眼睛看着摇篮旁边那张空空的椅子,自言自语道:“真的是她······她来报仇了!”
“你在说什么?谁报仇啊?”看着丈夫惊恐的样子,王云妆立刻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看,假人不见了!”张线指着那张椅子,王云妆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却立马转变成了虚惊一场的样子。
她说:“假人没有不见,在客厅呢!我刚才起来上厕所,不知道怎么了,觉得看到它还是有些害怕,就把它搬出去客厅了,反正闹闹也睡熟了。”
张线马上走出房间去看,果然,在客厅的沙发上,假人端端正正地坐着。
王云妆也跟了出来,看到张线满头大汗一脸虚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看你,还说我神经紧张,你自己不也一样?”
“好啦,咱俩一比一打平行了吧?快去睡吧,小心等一下闹闹又醒了。”
张线无言辩驳,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回房之前,他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看那个假人,它还是规规矩矩地待在那里,一点异样都没有。
王云妆先进去睡了,张线去上厕所。
洗手的时候,张线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就一眼,他又愣住了,他看见在他的脖子上,有两圈淡淡的血痕。
他不禁想起刚才那个梦,那是梦吗?那个假人到底跟林小戏有没有关系?张线已经乱了。
再一次经过客厅走回卧室,张线不敢再看那个假人,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又出现了,张线几乎是跑着进了房间,锁上房门,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这该死的夜赶紧过去吧!
第二天,张线做了一个决定,不再使用这个假人摇篮器,王云妆没有反对,她其实早就不想用了。
这么做的后果是,这天晚上,闹闹哭得撕心裂肺,不要王云妆抱,也不要张线抱,任凭他们怎么哄也没用。
虽然闹闹一直都很能闹,但是夫妻俩从来没见过他哭成这个样子,简直要虚脱过去了,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王云妆终于受不了了,再这么哭下去孩子的身体撑不住的,实在没办法,他们只能把假人又搬了出来,把闹闹放回摇篮里。
见到假人,闹闹就不哭了,王云妆稍稍松了口气,张线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照现在的情况看来,闹闹只认这个假人了,他不要爹也不要妈了。
有一个念头,张线不想去想但现在不得不想,这个假人,似乎就是来抢他们的孩子的。
林小戏的脸又一次在张线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张线立刻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和现在的老婆王云妆结婚之前,张线就曾有过一次婚姻,当时的妻子就是林小戏,后来因为林小戏无法生育,张线就跟她离了婚,这大概是张线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了。
他没想到离婚对林小戏的打击是那么大,大到足以令她自杀。
难道真的是她阴魂不散,一直埋伏到现在?
他终于有孩子了,而她林小戏就要出来报仇了。
张线在脑海中不断地试图理清头绪,他突然想到了小李,不禁自己敲了敲脑门,怎么把小李给忘了?
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找小李问问清楚,这个假人到底是他哪个朋友送的。
6.
张线认为,无论如何,要会一会小李口中的这个朋友。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张线早早就出发要去公司找小李,临出门的时候,张线打了一通电话给小李想叫他也早点过去公司。
没想到,小李说:“我已经在你们小区门口等你了,还有我的朋友。”
张线果真就在小区门口看到了小李,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小伙子。
“小李,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你为什么要害我?”刚一碰面,张线就劈头盖脸地质问小李。
“我害你?大哥,从头到尾我都在帮你好吗?”小李一脸无奈。
“你弄了那么一个妖怪在我们家还敢说是帮我?”张线越说越恼火,伸手一把揪住了小李的领子。
那个奇装异服的小伙子这时候上前制止了张线,说:“这位大哥,你真的误会李哥了,这件事其实也不关他的事,是我叫他把那个假人送给你的。”
“你又是谁?你为什么这么做?”张线仍然没好气。
“这不重要,现在的问题是,你搞错了。”小伙子始终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
“我搞错什么?”
“你搞错了敌人。有问题的不是那个假人,是你的孩子。”
“胡说八道!我的孩子健康得不得了,有什么问题?”
“或者应该说,不是你的孩子有问题,而是有问题缠上了你的孩子。”
张线没有接话,示意小伙子继续讲。
小伙子接着说:“你家里有一只女鬼,她是来寻仇的,我这么说,你应该就明白了吧?
“你当初因为孩子的问题抛弃了她,她现在要你孩子的命来报她的仇。
“我做的那个假人,其实是一件驱邪除阴的法器,你难道没发现小朋友只有跟它在一起的时候,才不哭闹吗?
“那是因为法器的作用,那只女鬼不敢近小朋友的身。”
“我凭什么相信你?”小伙子的话无疑让张线大为震撼,但现在他已经有些分辨不清孰是孰非了。
“你等一下回家去看看你的孩子,看看他背上是不是有一个红点,红点周围还有一些像血丝一样的东西,那就是那女鬼在你家小孩身上种下的勾魂种子。”
“好,我要你们跟我一起回去看。”
听了张线这话,小伙子看向小李,小李叹口气,说:“去吧,帮人帮到底。我们也得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
回到张线家里,张线让王云妆把闹闹的上衣脱了之后一看,后背上果然有一个发散着血丝的红点。
情况丝毫不差,张线再说不出一句话,而王云妆早已泪流满面。
小伙子似乎看穿了张线的心思,又说道:“你自己选择信或者不信吧,反正,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我没有必要去害你。
“而且,时间真的不多了,算起来,今天是假人待在这里的第七天,今晚十二点是那只女鬼最后的机会,所以她一定会有大动作。
“如果你们愿意按照我说的去做,熬过今晚十二点,你们一家也就安全了。”
良久,张线才终于把头抬起来,说:“好,我相信你。”
7.
悬着一颗心,夜晚终于还是来了。
按照那个小伙子说的,今晚十二点,一定要让假人和闹闹一起待在卧室里,房门要关上。
而家里的所有门窗,都要放上一小碟鸡血,另外,他们夫妻俩要各自拿着一张小伙子留下的黄符,一左一右死守在卧室门口。
时间一点一滴逼近午夜,夫妻俩的心愈发的不踏实。
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张线恨透了这种明明难以令人相信但又不得不去做的事,他多么想和林小戏的鬼魂谈谈,告诉她有什么怨恨应该冲他来,不应该对付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但是现在他不敢轻举妄动,他担心如果没有完全按照那个小伙子说的做,后果真的会不堪设想。
在一整晚的艰难等候中,时间来到深夜十一点五十九分,还有一分钟就到十二点了。
夫妻俩屏住呼吸,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墙上的挂钟,耳朵则听着卧室里的动静。
今晚直到现在,卧室里始终很安静,但这样的安静只能让张线联想到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终于,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张线和王云妆的心早已提到嗓子眼,他们都做好了随时破门而入的准备。
然而,直到十二下钟声响完,也没有半点风吹草动。
顾不了那么多,十二点已过,应该赶紧进去看看小闹闹的情况,夫妻俩再也等不了了,开了门就冲进了卧室。
那个假人依旧坐在摇篮前的椅子上,此刻它看起来确实就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头人了。
闹闹依旧躺在摇篮里,看起来毫发无损。王云妆二话不说冲过去就抱起闹闹,刚一抱起来,王云妆脸色就变了,脱口而出一句话:“闹闹的身子怎么这么凉?”
一听这话,张线顿时觉得一阵眩晕,他立刻伸手探了探闹闹的鼻息,却感觉不到有一丝一毫的呼吸······
此刻的恍然大悟,已经太晚了,早在十二点之前,闹闹就已经死了。
王云妆抱着他的尸体哭了一夜,哭着哭着,就变成了笑,变成了自说自话。
张线拼了命要找小李,但是小李失踪了。
张线不知道小李住在哪里,只能去公司找他,得到回复是,他已经辞职了,连工资都没要。
到这个时候张线才顿悟,他跟小李的唯一的联系,就只剩下那个可能再也打不通的电话号码了。
小李究竟去哪儿了?
他连夜坐上了回家乡的车,在第二天清晨,带着一壶酒和一把骨灰坛来到一块墓碑前。
小李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叫林小戏,那是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
尽管那个女人到死都没有跟他在一起,他依然把为她报仇当作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事。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张线,而要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大概也是因为对张线的痛恨太深,让他生不如死,比让他死,更解恨。
骨灰坛里的骨灰是林小戏的,小李把它重新埋回墓碑下面。
全靠借助林小戏的骨灰,小李才得以施法,把林小戏残留的魂魄注入到假人身上。
小李从没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祖祖辈辈都通晓旁门秘术的事情,他更加没打算让张线知道,他要让张线相信的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他那个朋友做的,而他小李只是一个好心帮忙的中间人而已。
实际上,就连那个所谓的“朋友”,也是小李花钱请回来的托,他们彼此根本互相不认识。
埋好了林小戏的骨灰坛,小李喝下那瓶带毒的酒,在墓碑旁边躺了下来。
他看着渐渐明朗的天空,想起了林小戏的笑脸,他伸出一只手抚摸那块墓碑,笑中带泪,他说:“小戏,你的仇已经报了,我这就下来陪你。”
烈酒的毒性在五脏六腑间穿梭蔓延,在剧烈疼痛中,他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8.
三天之后,张线也死了。在那之前,他杳无音信,除了把闹闹的遗体低温保存之外,没人知道他还做了什么。他最后留给王云妆的,是一纸遗书:
老婆,我对不起你,如果没有遇到我,你不会遭遇这些,闹闹也不用受这样的苦难。一切的根源都在我这里,所以,后果也应当由我一个人来承担。还好,费尽心思,我终于找到一位高人,能够帮我以命抵命,你放心,咱们闹闹有救了,我会把我的阳寿转移到儿子身上。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够成功,但我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以后,我不能再陪在你们身边了,请你和儿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如果遇上好的男人,喜欢你,也愿意接受闹闹的,你就让他照顾你们母子吧。我的银行账户和密码你都知道,这些年存下的钱都在里面,这是我唯一能留给你们的东西了。
其实,没有了我,你们也许能过得更好,毕竟我是个如此不祥的人。老婆,对不起,我爱你。永别了。
看完张线写的最后一个字,王云妆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时候,她的耳畔响起了闹闹恍若隔世的哭喊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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