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偷偷爱着你|父爱如山

作者: 梅花映雪 | 来源:发表于2017-12-12 05:22 被阅读101次

    我的父亲是一个农民,后来做了矿工,他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除了他忙碌的身影,不记得他对我们有过亲昵的举动,不记得他对我们说过一个“爱”字,我总觉父亲不够爱我们。也曾一度认为父亲有点冷血,不如人家的父亲慈爱。

    父亲坐下来跟我们聊天的机会很少,父亲的人生字典里,仿佛只有工作、干活,即使生病了,也不休息。在那个贫穷的年代,他种田、挖煤、推沙、掏粪。什么劳累的活都干过。即使手掌残缺,即使身患胃病,他仍然匍匐在矿井下,人家有的我们也有,人家没有的他也想办法让我们有。

    多年以后,我终于读懂了父亲,他像很多中国父亲一样,讷于言而敏于行,爱的含蓄而深沉。在那个贫穷的年代,他给了我们一个衣食温饱的童年,他用残缺的手掌,用羸弱的身躯为我们姐弟四人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

    听母亲讲,在我七岁那年,一个寒冷的风雪之夜,父亲在矿井下出了事,由于工友误送了电源,使正在修理机器的父亲受伤,右手被碾的血肉模糊,父亲被送往医院急救,但由于父亲的五个手指前面两节被机器碾碎,无法接上,父亲的右手永远残缺了。

    矿上照顾他,把他调到井上,给他换了个轻松点的工作,可是父亲在上面干了一年,就找矿领导要求下井,因为井下工挣得多。多挣点就意味着更好地改善我们的生活,更好地供我们读书。就这样父亲放弃了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工作,又回到了黑暗潮湿的井下,用残缺的手掌挖煤,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矿井下的劳作非常辛苦,母亲总想给他弄点好吃的,但是父亲从来都是将不多的好吃的留给我们,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每天上班前,总是从咸菜缸里捞出咸菜,沥干水分,拿来几个玉米煎饼,放在摊开的包袱里,然后用残缺的手掌卷起包袱,叠的整整齐齐,放进包里,后来条件好点,煎饼换成馒头,但是几片咸菜仍是父亲二十多年井下工作餐中不变的菜肴。

    为了节约一块钱的菜钱,父亲从不舍得在矿上食堂吃一顿热乎饭,长期阴暗潮湿的井下环境,让本来身体瘦弱的父亲患了严重的胃病,雷尼替丁,吗丁啉和止痛药成了父亲的随身携带品,有时疼的直不起腰,也不舍得休一个班。

    母亲说,有几次夜里,父亲在床上疼得直打滚,让母亲用热水袋捂,让母亲给他捶背,用各种法子折腾到半夜。母亲说明儿个歇个班去医院吧,可是固执的父亲从来不去,他是怕去医院要花钱,一早仍然挣扎着起来去上班了。

    终于有一天,父亲倒在了工作岗位上,那年秋收季节,父亲白天到地里干活,下午只休息一会,晚上到矿上上夜班,本来瘦弱的父亲怎么吃得消,秋收还没完父亲就病倒了,不得不住进医院,严重胃溃疡,医生说再晚来一步就胃穿孔了。

    父亲出院后,矿上怕出事,才再也没有让他回到井下,在上面干了几年后才退休。

    母亲说,父亲这么辛苦,这么节俭,但对我们,从不让我们受委屈,记得我上小学四年级那年,我班有的同学穿上了花裙子,我看着眼热。于是回家向母亲要,可是被母亲骂了一顿,我哭着睡去。可是第二天,父亲就悄悄地扯回一块碎花布,让母亲找裁缝给我们姐俩做了裙子。

    那个年代,的确良刚时兴,很稀罕,农村人穿的很少,还记得那一年夏天,父亲进城赶集,竟然买回两块的确良花布,让母亲给我和姐姐做了上衣,薄薄的花布上缀满美丽的花朵和蝴蝶,穿上后凉快极了,可是父母又过了几年后才穿上。几十年过去,我们穿上新衣时的喜悦,至今仍如那些蝴蝶经常飞进我的梦里。

    在我的记忆深处,父亲不怎么爱跟我们说笑,但好像会变戏法,他经常下班回来,包里会多几块糖果或者几个苹果,以至于每当父亲拐进胡同,我们几个就像机灵的小狗一样循着父亲的脚步去迎接父亲,去抢父亲手里的包,虽然父亲不能天天变出好东西,但是这样我们也很知足了。

    "你爹一辈子不会花言巧语,对你们,他也不会说一句,其实他咋不疼你们",母亲说,父亲他很胆小,无论我们哪个生病,父亲都急得吃不下饭,睡不安稳,特别是我小时候,三天两头生病,整个人瘦的一阵风就会刮倒,父亲就经常背我到处寻医问药,看病打针,无论刮风下雨,父亲宽厚温暖的背成了我的摇篮,在父亲的背上我像风雨中的一株小草站稳了跟脚,长大成人。

    还记得,在我二十岁那年,因为普通的感冒发烧,我从医院开了药,回到我们村里的卫生所输水,而村里的赤脚医生给我兑错了药,我浑身抽搐差点出了大事,下班归来的父亲知道后,急红了眼,找赤脚医生大吵了一架,看他急吼吼的样子,我知道那是父亲满满 的爱和心疼。

    二十六岁那年,我生下女儿二十几天,因为着了风寒住进医院,连续十几天高烧不退,父亲吓坏了,他天天下了班到医院求医生想办法,等我病好出院时,父亲却大病了一场,听母亲说父亲急的不吃也不睡,还要上班,本来就瘦弱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听着母亲的诉说,我知道世上最担心女儿安危的男人,也只有最心疼我的父亲了。

    就在父亲出事前一个月,我跟父亲在一起聊天时,我随口说起,单位体检,我还是有点贫血,他听了让我吃点中药补一补,我说没啥,不要紧的。谁知第二天,父亲,我年近七十岁的父亲竟然骑车十几里去了中药房,给我送来了可以补气补血的当归和黄芪,他知道我工作忙,怕我不去拿,所以......。此刻,我知道,世间永远把我放在他的心上的,最牵挂我的还是我的父亲。

    四十多年来,我一直生活在父亲的庇护里,坦然享受着父亲的关心和照顾,我一直以他的健壮硬朗为豪,我总以为我将来有的是时间孝敬他伺候他,可是苍天无情,一场猝不及防的意外生生地夺走了父亲,让我们一下子变成了没有父亲的孩子,那份孤单和无助,让我深深体会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失去父亲,是我余生最大之伤悲,是我一生一世的痛啊!

    父亲走了,很多个夜晚,我含着眼泪在文字里追忆父亲,寄托对父亲无尽的思念,回忆历历往事,犹感父爱如山,我真正读懂了父亲,他像中国很多父亲一样,没有花言巧语,也说不出豪言壮语,但他对儿女爱的深沉、爱的含蓄、爱的无私。

    父亲没有给我们留下多少物质财富,但是他的善良正直,他的吃苦耐劳,却是留给我们一生受用不尽的精神财富!

    父亲是一座山,永远高耸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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