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和弟弟妹妹哭成了一团,妈妈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到了送别爸爸的最后时刻,所有的亲人朋友都泪滴衣襟,自始至终,妈妈还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掉。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妈妈悲伤过度,泪已流干,他们纷纷过来安慰我妈,劝她节哀。
只有我清楚:我妈妈解脱啦!我妈妈终于解脱啦!
这些年,身为长女的我深深知道妈妈的苦,我爸爸大男子主义十足,嗜酒如命,烂赌成性,年轻时对我妈经常家暴,后来逐渐年纪大了,他才停止打骂我妈,但他们的感情早已淡薄,我妈对我爸已经彻底心死。这两年爸爸重病,我妈也算尽心护理,但她如履薄冰,随时随地挨我爸的责骂。妈妈的泪早已流尽,妈妈的苦早已受够。爸爸死了,妈妈解脱啦!这一点,妈妈明白,另外也只有我明白!
哀莫大于心死!我深深理解我妈妈。因为我也深有感触,真是命啊,我竟然和我妈一个命!
我和我的丈夫是大学同学,入学后我们就走得很近,但他对我的同伴用心追求,后来受挫,就转而追求我。那时的他很英俊,也很会来事,爱情是盲目的,从没有感情经历的我被爱情蒙蔽了眼睛,被他迷了心窍,我们逐渐走到了一起,开始了热恋。
我给我的同学留下的印象是,善解人意,吃苦耐劳,贤良大方,以至多年以后仍被同学们认为是一个可以做贤妻良母的女人。
而他给同学的印象是不求上进,虚荣浮夸,吹牛吝啬,后来被生活一一验证,并且这只是他缺点的冰山一角!
我们热恋时,很多迹象都已显示出他的缺点,可爱情冲昏了我的头脑,我天真地以为爱情可以改变一个人,我的真心可以感化一个人,我的真爱可以包容一切缺憾。
毕业后我们冲过了障碍,结合在一起,并且早早有了爱的结晶。但是现实的残酷冲淡了爱情的甜密,生活的窘迫逐渐取代了爱情的浪漫。在生活这面镜子前,他一点点暴露了他的本性。
原来的誓言就象风一样抓不住,从前的承诺不过是夸大的泡沫,彼时的甜言蜜语竟和此时的谎言一样区分不开。
我微薄的收入不但要养家,还得负担他的家庭的开支,他哪里是不求上进,简直是不学无术,不负责任。他又馋又懒又无赖,整天无所事事。
后来我只得辞职,一家三口去异地开创职业,我们干起了专业,这时他才总算帮我分担一些专业方面的工作,但是我们一直无法改变我们的困境,那是一段苦不堪言的生活,现在甚至不敢回想那段日子。可就是那样的困苦生活,他依然不改嗜酒及赌博。
哀莫大于心死又苦了几年,我们无以为继,只好去另一个地方创业,终于经过努力,我渐渐地有了一批客户,工作有了起色,渐渐地在当地站住了脚。慢慢地我们的生活变好了,我们买了楼房,有了稳定的收入。
随着职业的稳定,随着客户的增加,他不但不会在专业上伸一下手,而且开始和我的客户们打成一片,用社会上的那一套来干扰我专业上的工作,他开始变本加厉,每天酒山肉海,每天赌桌牌场,我约束他,他竟然说是为了维护客户,这时我想到了我的爸爸,却发现他竟然比起我爸爸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曾经一天输掉我一个月的收入啊,我欲哭无泪。
在现实生活的世界里,向左走,向右走,爱与怨,一步之遥;现实世界会告诉你,信任与猜忌,爱与恨,并不像曾经以为的天真。现实会击碎了一切的梦幻以及泡沫。
我渐渐理解了妈妈的痛苦,我也试着去说服他,改变他,但几乎没有成效,我已经分不清他说的哪句话是真实的,哪句话是谎言。
幸福的感受越来越少,疼痛的经历逐渐增加,从我的客户半遮半掩的提示中,我了解到他私生活的糜乱,对此我早已见怪不怪,从我们结婚后我就有耳闻,我知道苍蝇爱叮有缝隙的鸡蛋!
这几年同学相聚的机会越来越多,男同学们对我仍然尊重有加,偶尔会说出我仍是他们心中择偶的标准,虽是戏言,但绝无暧昧。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在同学群里没有一点人缘,仿佛每个人都看透了他似的。
这几年他象一只两头燃烧的蜡烛一样,从精气神,到身体都大变样,模样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身体上还添了不少的病。
曾经的梦碎一地,捡起,努力拼凑,然后又碎,再捡起拼凑,直到有一天,再也拼凑不来。我对他,就象我妈对待我爸一样!有朋友问我为什么不离开他?我只是觉得亏欠我的孩子,在艰苦日子长大的孩子,我们为了生计奔波,几乎没怎么陪伴孩子,为此,我深深愧疚。我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想伤害孩子,我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我已经麻木啦,已经习惯啦,哀,莫大于心死!
哀莫大于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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