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那些为潇洒而水居的法国人,我走进那些为尊严而挣扎的柬埔寨人。我看见从同一种生活形态中生长出来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状态。这种「人类既相同又不同」的迷思,让我着迷,也让我感到自己时刻处在一个被「共同体」包裹的幻象中。
塞纳河上的巴黎式嬉皮
2016年9月26日,我住进雅典一家10人床位的青年旅舍。当天晚上,我认识了Léo - 一个来自巴黎的法国姑娘。当她听说我两周后要去巴黎时,她盛情邀我去她家住上几日。这个邀请发生在我认识她不到2个小时的时间里。我有些惊喜,也有些错愕(为这个动不动就邀请陌生人进家的姑娘感到操心)。
她告诉我,她住在一艘停在塞纳河的船上。”住在一艘船上?Why?“但我没有问出口。我打算接受这个邀请,自己去寻找答案。两周后,我来到Léo家。那是一个傍晚,塞纳河静的有些出奇。我从河岸上,远远看到这艘停靠在塞纳河畔的黄色小船。
光从这艘船的外观,很难想象里面的构造,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在脑海中播放这家人的日常。我小心翼翼地跟着Léo走上甲板,从一扇不起眼的门里走进这个水上船屋。
Léo,弟弟,姐姐(常年在哥伦比亚组乐队),爸爸,妈妈,三只猫,这一家8口在这个船屋里定居,见证塞纳河的每一个波涛和细纹。
比起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Léo家更像一个把所有生活片段剪成小块然后大方展示给你看的杂货铺。3x卧室、1x开放式厨房、1x起居室、1x浴室、1x卫生间、若干设计巧妙的储物间——这是船屋的基本构造。
基本构造
△ 甲板 △ 玄关 △ 起居室 △ 开放式厨房 △ 餐桌 △ 卫生间 △ 洗漱台 △ 工作台铺天盖地系列
① 书
② 器具
③ 玩物
这个船屋让当年还是学生的我痴迷的不行。以至于每天早上Léo问我“今天有什么安排“时,没出息的我总是支支吾吾,告诉她我哪儿也不想去。在巴黎的4天里,我除了出门见朋友,逛博物馆,其余时间都窝在Léo家里,和三只猫目目相对。
△ 和我最要好的popcorn △ Léo给我搭的临时小床Léo告诉我,她父母是环游世界的建筑师。十多年前,他们厌倦了巴黎的城市生活,决定把家搬到塞纳河上。从船屋的能源设施,到内外的设计和改造,Léo父母花了十年时间,一点一点做成了现在的样子。全巴黎,像Léo一家生活在水上的家庭有2000多个。他们被称作「Barge Family - 驳船家族」。
最开始,这是一场年轻人为了彰显个性、穷人为了谋生的游戏 - 把19世纪淘汰下来的驳船整修翻新成居住的地方。直到浪漫的法国人开始厌恶城市生活,这样一种“带风景的家”开始流行。当然了,价格也变得非常喜人。从150,000-1,500,000英镑的船价,到每月1000英镑的停船费(没错,塞纳河是大家的!要想在上面睡觉,你就得交租金...),再到后期高昂的维护成本(每3年一次的翻新+每10年一次的质检)。
不过,即使不便宜,在巴黎,住在船上还是比住在公寓里要便宜近40%(默默为巴黎的年轻人和穷人们留下同情的泪水😢)。生活在水上,在巴黎似乎是一种奢侈的浪漫。但在地球的另一面 - 柬埔寨,却不是这样。
洞里萨湖的大型人类活动现场
和塞纳河上的巴黎人不一样,“生活在水上”对于洞里萨湖人来说从来不是一个逃离世俗的生活选择,而是一个关乎「生存」的、向自然不断适应的妥协之选。
洞里萨湖(Tonlé Sap Lake),东南亚最大淡水湖,前工业时代最庞大的人类聚居地。60%的柬埔寨人靠这个湖里的小鱼过活。柬埔寨有1500万人口,其中150万人在洞里萨湖世代而居,形成三个天然的村落:Chong Kneas, Kompong Phluk, Kompong Khleang。
我刻意留出半天的时间,去看看这个传说中的水上浮村。一共三个浮村,选哪个好呢?我在LocalInsider上做了一下功课
👎Chong Kneas:俗称“越南浮村”,居住着3500多来自越南的战争难民。这个浮村距离暹粒最近(16KM),也最有名,最商业化,污染最严重。整个浮村的旅游项目被私人公司掌控,旅游收入不会进到当地人口袋。
👎Kompong Phluk:相对没那么拥挤,但是同样处在私人公司的运营下。当地人无法受益。
👍Kompong Khleang:最远(距暹粒35KM),最原始,游人不多,旅游项目由当地人经营,意味着你付的每一分钱都会进入当地人的口袋。
为了去Kompong Khleang,我们找了一个TukTuk司机。这是一个自己单干,不愿意和大型公司同流合污的霸道大叔。
△ 上一张和大叔的合照以示敬意沿途你会遇到当地妇女卖的椰油竹筒饭。信不信由你,我一口气吃了3根...🤷♀️
基于社区式旅游 - Community Based Tourism是Kompong Khleang发展旅游业的方式,即依靠当地,回馈当地。这种模式,我在这篇文章中有做出过解释👉印尼古村 | 社区旅行唤起的二次生命
我们每人花费了20美金,雇佣了一个当地的船夫带我们近距离参观“水上浮村”。提到“水上浮村”,我马上联想到下面这幅景象。
△ 旅游公司的照骗,来源:Google于是当我到了当地,我觉得我可能去了一个假的水上浮村。因为现实场景长这样👇
△ 我镜头下的真实浮村我很激动,因为Kompong Khleang确实还保有原始的气息。我把这个浮村称作「大型人类活动现场」。学校,警察局,小卖铺,医院......只要是你能想到的社会活动场所,都被当地人一键粘贴到洞里萨湖的水面上。
房子
△ 水上小学 △水上小卖部 △ 水上自行车停车位 △ 水上露天浴室村民
孩子
偶遇村民婚礼
2016年,环保组织把洞里萨湖称作“全球最濒临的湖泊”。洞里萨湖水上浮村的人口在不断膨胀,随之而来的过度捕捞让生态系统紊乱。这里的鱼类、鸟类正在以光速死去。
一个生活在浮村的村民说:“从前我坐在家门口就可以钓到鱼,甚至可以在树洞中抓鱼。但现在“鱼越来越少了”,光靠捕鱼已经不能维持一家的生活,我们需要寻找额外的工作来填补家用,出卖苦力,搬运货物。”
作为一个向善旅行者,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呢?
旅行向善传送门🔛
✍️请放弃Chong Kneas和Kompong Phluk。因为那里的环境无法承载你的足迹,那里的社区无法从你的参观中受益。
✍️请选择Kompong Khleang作为你的参观对象。因为那里的旅行运营模式更有利于反哺当地。
✍️请选择负责任的非营利性机构组织你的行程。比如说有这样一家当地NGO正采用更可持续的旅行方式解决当地的社会问题。
What:
1. 阻止你前往无益于社区的Chong Kneas
2. 寻求并获得村民批准,让其参与重要决策
3. 雇用当地人,利润投入社区建设
4. 公开所有财务支出,杜绝隐藏收费
5. 为你提供帮助社区的渠道和途径
无论是巴黎的浪漫船屋,还是柬埔寨的赤贫浮村。无论是生活在水上,还是生活在陆地。去理解,去共情,让你旅行中遇到的每一个人获得个体尊严,让你走过的每一寸土地获得二次生机。我知道这很难,我也知道有时候改变实在有限。但只要我们有能力、有心力、有工具,我相信这不是没有可能 :)
文 | DANI
图 | DA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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