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令三娘气得浑身发抖,自己差点就给周衍找了个绝世绿帽戴……
家变,悔婚
“你我两家的婚约,要么,就此作罢了吧。”陶夫人亲自登门,还了定亲之物,开门见山就是这么一句。
周夫人只微微愣怔,露出一丝苦笑:“也好,如今你我两家的门第,实在相去甚远,令嫒进了我家门,也是吃苦的命。”
这回倒是换陶夫人吃惊了,她本也是下了决心才走这一遭的,毕竟是她陶家悔婚,若是对方硬扛着不肯,那倒也是着实不好办的,没想到这周家竟如此爽快。
她深深看了一眼周夫人,只见对方虽憔悴了许多,发髻服饰都比往常朴素,却仍拾掇得一丝不苟,气质端庄持重,眉宇间仍存着三分傲气。
送走陶家的人,周夫人叹了口气,正思量着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儿子。没成想,周衍已经从家丁那得了消息跑了过来。
“娘!您怎么能答应退婚的事呢?我和嘉月自小青梅竹马,这份感情……您不是不知道啊!”周衍强忍着情绪,身体仍是止不住地发颤。
“这我何尝不知,可陶家主母亲自登门退婚,纵然我家有理,都被人如此打脸了,难道还要硬咬着不放吗?难道你要与陶家彻底撕破脸,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周衍张了张嘴,还欲说什么,见母亲眉头深锁,眼中亦是深切的难过,硬是将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本是府尹之子,而陶家不过是商户,两家之所以结亲,皆因早年间,父亲尚且白身时,曾受陶家掌柜的恩惠,待周家起来,便许了陶家的娃娃亲。
虽是父母之命,但他和陶家大小姐陶嘉月自小一同长大,真正情投意合,只待到了年纪,便可顺理成章地结为夫妇。
可世事无常,官场更是波云诡谲,因着前年朝廷动荡,周家竟被卷入了逆王案,父亲被判流放三千里,周家转瞬便落了魄。这还是因着帝王仁厚,否则便是抄家灭族也是有的。
如此一来,周家便成了烫手的山芋,谁家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幸得陶掌柜的为人豪爽恩义,亲自登门,承诺两家的婚约依旧有效。
但就在去年,陶掌柜因病过世,整个陶家就由陶夫人做主了,且这位陶夫人还不是嘉月的亲生母亲。
嘉月的亲母是陶掌柜的嫡妻,前些年在分娩二胎的时候难产而亡,这才有了现下这位新任主母。虽说平日看着待嘉月尚可,但真要论起人生大事来,继母又怎能和亲母相提并论呢?
因此,相比起失去爱人的悲痛,周衍此刻,更担心的是嘉月,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陶夫人强行拆散他二人,也不知要怎么安排嘉月。
这个担忧,并没有过多久,就坐实了。
当街,拦花轿
“嘉月!前些天我去找你,都被你继母拦下了,你,你可还好?”
周衍当街拦了花轿,在一旁大声喊话,他也知道这么做极为不妥,可若是现在不问,只怕以后更没有机会了。
然而,陶嘉月只是淡淡地吩咐轿夫:“继续上路。”
“是不是你继母逼迫你的?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我豁出去一切,只要你愿意!”周衍不甘心,追着轿子跑。
“没有人逼迫我,我母亲都是为了我好,你,还是快走吧。”陶嘉月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哽咽,但语气并没有松动,花轿也仍然向前走,吹吹打打的喜乐很快就把这缕悲伤给覆盖了。
周衍还要上前,斜刺里蹿出一个人来,一把拽住了他。
“周衍!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怎的这般没有体面!”令三娘小小的身躯,此刻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周衍拉到路边,让他动弹不得。
“令三娘!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大街上对着我一大男人这般拉拉扯扯,又是什么道理?”周衍也怒了,眼看着花轿队伍愈行愈远,忍不住瘫倒在地,眼泪也流了下来。
令三娘愣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当街痛哭的,看来是真伤心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不就一个陶嘉月嘛,赶明儿我给你多介绍你个好姑娘,你虽说不是貌若潘安、风流倜傥,但要娶个娘子,还是不愁的。”令三娘清了清嗓子,拍了拍周衍的肩,像兄弟一般安慰他。
令三娘说到做到,第二天,周衍还因悲伤过度躺在床上起不来,她就已经带着名帖上门了。
周夫人倒并不想催着儿子成婚,毕竟刚受到这么大的打击,总要让人缓一缓的。但看着令三娘兴致冲冲的样子,她心想,让这小媒婆来搅和搅和也好,兴许周衍就没那么难受了。
“周衍,你总觉得陶嘉月是被迫的,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就是她自愿的呢?”令三娘与周衍是打小的交情了,自己又是在三姑六婆的行当里混的,并不将什么男女大防放在眼里,直接冲进周衍的卧房,把他从被子里揪了出来。
从昨天回来就没说过话的周衍,这下跟炸了毛的狮子一样跳起来了,怒目道:“你知道什么!嘉月与我情深义重,要不是她继母贪图那杨家的家世,为着帮自己亲女儿铺一条通途,嘉月又怎么可能会嫁给一介武夫,她可是最喜好风雅的!”
“就算人家真贪图家世又怎么样?一介武夫又如何?那杨劼好赖是扬州驻军的副都指挥使,怎么着也比你现在这样子强吧,要是我,我也选他。”令三娘很是不屑,大剌剌道。
“令三娘!你到底是来安慰我的,还是来刺激我的!”周衍气坏了,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嘴皮子竟然拼不过一个媒婆。
令三娘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缓了语气道:“好了好了,你我从小在一条街上长大,就这交情,我能害你嘛。今天我啊,是给你相亲来的,快,看看这姑娘,虽是小户人家出身,可相貌娇美,针线女红……”
毕竟是自己的专业,这话说着说着就亢奋起来,简直是眉飞色舞。周衍看着她这样,哀叹一声倒回了床上,一把抓过被子把头闷上。
“哎呀,我越看越觉得你们合适,要不这样吧,今儿下午我就帮你跟刘家姑娘约着见一面,万一就看对眼了呢对吧?好,就这么定了,赶日不如撞日!”令三娘一拍大腿,就这么把事情定了下来。
情敌,拔刀见!
要说也是合该令三娘的事业“出师未捷身先死”,她强拉着周衍去相亲地点,这还没见上面呢,就遇见了最不该遇见的人。
前头那间胭脂铺门口,相携着走出来的年轻夫妇,不是陶嘉月和杨劼还是谁?
“喂喂喂,人家夫君还在边上呢,你该不会又要去自讨没趣吧?”眼见周衍整个人都不对了,令三娘连忙拉住他,又小声说,“你要搞搞清楚哦,就咱俩这小身板,两个加起来都不够杨劼练手的,万一你被打了,可别怪我不帮你。”
可正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周衍此时哪听得进这些啊,直愣愣地就冲陶嘉月走了过去。
当他快步走到二人面前时,恰巧看到杨劼扶着陶嘉月的肩,正柔声说:“只要是夫人喜欢的东西,全都买了又何妨。”
言辞温柔,全无习武之人的刚硬,陶嘉月闻言面上露出的羞赧和喜色,更不似作假。
周衍忽然想到了令三娘说的话,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是被迫的呢?他再一看那杨劼,身量颀长,五官端正,虽不说是多么俊俏,却也是相貌堂堂,并不是他想象中那般粗鄙野蛮。
就像兜头一盆冷水,扑面而来,是啊,这样的夫君,可不比他强上许多。可他们是自小的感情啊,怎么就能说没就没了?他想不通。
有时候,人的行为是要先于理智的,就像此刻的周衍,明知道不该再多做纠缠了,可不知怎的,在他想明白之前,双腿就大跨步迈了过去,还一把抓住了陶嘉月的手。
“嘉月,你变心了?”
还没等陶嘉月说什么,杨劼就出了手,随手就是一个过肩摔,把周衍扔在了地上,凛冽的寒意全不似方才的温言软语:“周衍,要不是看在嘉月的面上,上次在花轿前我就把你解决掉了,你要是再不识趣,可别怪我不客气!”
“杨劼,你,你且住手。”陶嘉月面色焦急,眼底露出心疼之色,很快又小心地掩藏了起来,只是轻轻拉着杨劼的袖子,请求道。
杨劼叹了口气,放开周衍,想了想,说道:“嘉月,你不是想吃桂花糕吗,我这就去明月楼买一些,你先与他说清楚,一会儿我过来接你。”
周衍和陶嘉月俱是一愣,没想到杨劼会这么通情达理,陶嘉月更是面露感激,柔柔地欠了个身:“多谢夫君。”
杨劼拍了拍她的手,就转身离去了。
这边厢,等杨劼走了,周衍一时间却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呢,难不成还要叫嘉月不顾名节跟他私奔吗?看着心上人过得好,心里真是又安慰又苦涩。
还是陶嘉月先开了口:“阿衍,我这桩婚事,的确是我继母做的主,但其中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母亲她并没逼迫我,是我权衡之后做出的选择。我陶家虽然看着家大业大,但说到底不过是个商户,自从父亲去世后,家里没了主心骨,更是状况频出。我是长姐,下面还有好几个妹妹,即便不为了自己,我也要为整个家着想,所以……总之,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怨我也无话可说,但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也不要,不要伤害自己。”
听陶嘉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周衍反而莫名地平静了下来,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两家都还没发生变故的时候,单纯的儿女情长,多么美好,可惜,物是人非。
“我瞧着,杨劼他……是个好人,想必会好好待你,以后我不会来找你了,彼此珍重。”周衍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转身离去。
相亲,奇葩?
周衍到底是个读书人,再怎么情根深种,总还是有几分气节的,说不纠缠就断不会再去骚扰人家,平白招人厌恶。
可毕竟也是受了打击,意志颇有几分消沉,不过令三娘见天儿地过来烦他,倒是解了不少愁肠。
“哎我跟你说啊,今天这位陈小姐,可是不一样,虽说相貌一般了点,但是能干啊,家里有两个弟弟,以后也有倚仗,父母养老之事断不会拖你们后腿的。”令三娘拉着周衍往繁楼走,一路上叨叨叨个不停。
她好歹出身媒婆世家,祖上在整个扬州城都是有名的,可不能在她手上砸了家里的牌子,周衍这桩婚事,她是定要做成的。
“周公子,您的情况三娘已经跟我说了,我也不在乎,说实在,您这样的贵公子,如果不是家道中落,也轮不到我这样的是吧。我呢,也有自知之明,对您还是满意的,只不知您对我可有什么想问的?”
周衍嘴角抽了抽,出来相亲的都是这么直接的吗?他看了眼面前这位陈小姐,看着倒是挺精明干练的,不过实在不是他的菜,只得委婉道:“额,我倒是没什么要问的……”
话还没说完,陈小姐就面露喜色道:“那既然咱们双方都没有疑虑,那不如就到长辈那儿过了明路,择日把亲事定下来吧。”
这回连令三娘都惊了,居然还有比她还急性子的,看着周衍尴尬不已的样子,只得她出面圆场:“额,那个啥,陈小姐,毕竟是婚姻大事,今儿呢是大家初次见面,旁的事还要多多考量的,毕竟是女儿家,总得拿着点儿对吧?”
陈小姐看她悄悄对自己挤眉弄眼,也反应过来,掩饰般地理了理鬓发,笑道:“是是,想着我弟弟们也该下学回来了,得给他们备些点心才是,还有院儿里的鸡鸭,也该喂了,下回见,我等三娘的消息……”说着,便絮絮叨叨地走了。
等人走后,周衍就抱怨道:“令三娘,你这都给我找些什么人啊?上回那个白小姐,相个亲一脸的如丧考妣,问半天,结果人有心上人,是被爹娘逼着来的。还有上上回那个陆姑娘,长得倒是挺好看,可大字不识两个,跟她在一起就大眼瞪小眼……”
“好了,好了,你也别怨我,就你现在这高不成低不就的,着实不好办,我找这些姑娘来,也不容易地,你就体谅些吧。”令三娘也有些懊丧,正说着呢,她忽然一拍大腿,想到个极合适的人选,“没错,就她了!”
啥,接盘侠?
三天后,周衍来到繁楼,开始了这个月的第八次相亲见面会。
据令三娘所说,今天这位林小姐,可是某乡绅家娇贵的独女,相貌柔美,知书达理,不比陶嘉月差。唯一的缺点就是年纪大了点,不过也就二十出头,女大三抱金砖嘛,不打紧的。
“哎哎,怎么样,这位林小姐是不是很不错。”从繁楼出来,令三娘推推周衍的胳膊肘,眉毛一抬一抬,笑得意味深长。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这样,周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莫名其妙道:“你就这么急着让我成亲?比我娘都急……”
“啊,你说什么?”令三娘没听清,反问了一句。
周衍掩饰道:“啊,唔,没什么,我是说,那林小姐自身条件和家世都挺好的,怎么会拖到现在还没成婚?”
“哎呀,这很正常啊,没瞧上眼呗,挑挑拣拣的,一不小心就把年纪给拖大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令三娘浑不在意。
周衍默默道:“那好吧,你要觉得不错,那就再帮我看看好了。”
“一定一定!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一封厚厚的媒婆谢礼就好。”
正当令三娘为自己马上要做成这桩生意而得意不已的时候,却在同行李媒婆那得来了一个炸破天的消息。
那林小姐居然怀孕了!据说还是小丫鬟去药堂里抓堕胎药的时候被发现的,也不知道奸夫是谁,据说可能还不止一个……
“难怪她这么好的条件愿意许给落魄的周家,这是想着找个接盘侠啊!万一肚子没堕成,很快就会显怀的,可不是得急着找下家嘛!”令三娘气得浑身发抖,自己差点就给周衍找了个绝世绿帽戴,幸好现在知道还不晚。
没想到的是,那林小姐主动得很,竟然绕过令三娘这个中间人,直接约了周衍出去见面。
令三娘找过去的时候,就见林小姐歪着身子往周衍身上靠,把周衍吓得,转身就跑,刚好跟她撞了个正着。
“你这不要脸的荡妇!想欺负我哥们儿,门都没有!”令三娘像护犊子的老母鸡一般,把周衍拉到自己身后,叉着腰就骂。
林小姐面色涨红,想也知道是自己的丑事暴露了,遂也不多费口舌去解释什么,只冷笑道:“周家如今落魄,说起来不过就是罪臣之家,刚刚被陶家踹了,还想找什么金贵人家,挑三拣四,当真好笑!”
“再怎么落魄,那也是书香门第,怎会容得下你这种私德败坏、没皮没脸之人。”令三娘怒了。
姓林的也不甘示弱,指着周衍就嘲讽道:“空有一副俊俏皮囊,既没家世,又没钱财,我还不稀罕嫁呢。你要真觉得他好,你自己嫁好了!”说罢,扭头就走,顺便狠狠瞪了令三娘一眼。
“我嫁就我嫁!”令三娘气昏了头,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等说出来,才发现空气凝滞般的尴尬。
周衍也愣住了,他忽然发现,令三娘还挺好看的,虽然泼辣了些,倒也不免有几分可爱。
尾声
周夫人发现,最近儿子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窝在书房里用功苦读,看着也不像故意消磨时间,精气神还挺好。
“哎,三娘是不是有一阵没来了?”周夫人看过儿子出来,若有所思,忽然问道。
身边的嬷嬷回道:“是啊,令姑娘有半月没上门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公子倒是出去了几趟,特特去买了繁楼的果子,给令姑娘送去。”老嬷嬷说着,露出一丝笑,看向自家夫人。
周夫人朝着书房的方向,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来年科考,周衍榜上有名,且是甲等第九,以进士身份,风光迎娶令三娘。
媒婆令三娘这桩生意,到底还是做成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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